晨考剛結束，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分享考試答案或抱怨題目太難。教室裡的空氣悶熱，電扇轉動的嗡嗡聲與同學的談笑聲交織，卻無法掩蓋窗外灰雲壓頂的沉重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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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低頭翻閱一本C++程式設計的書。他的手指在書頁間滑動，專注地閱讀程式碼，彷彿教室的喧囂與他無關。他習慣這樣的孤獨，遠離人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他來說，程式碼比同學的閒聊更可靠，邏輯比人際關係更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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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倫，前天你有沒有去拜拜？」蘇俊昇突然湊過來，熟稔地搭上賈德倫的肩膀，語氣帶著一絲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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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皺了皺眉，輕輕拍掉肩膀上的手，聲音平淡：「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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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沒去拜？那間廟很靈耶，有拜有保佑喔！」蘇俊昇咧嘴一笑，試圖拉近距離。他是班上少數願意主動找賈德倫說話的人，總帶著一股熱情，卻常常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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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賞了他一記白眼，語氣冷淡：「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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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討厭人群擁擠的地方，尤其是燒香拜拜的場合——香煙繚繞、嘈雜的誦經聲、推擠的人潮，每一項都讓他感到窒息。他寧願待在房間裡寫程式，也不願湊那種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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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俊昇摸了摸鼻子，感到一陣尷尬，訕訕地走開了。賈德倫看著他的背影，毫不在意。他在班上從來不是受歡迎的角色，沉默寡言、不愛交際，甚至連蘇俊昇的熱情對他來說都多餘。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別來打擾，留他一個人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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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低頭繼續翻閱C++，試圖讓程式碼的邏輯驅散腦海中的雜念。然而，昨晚新聞裡的灰色屍體、電車上戴墨鏡的乘客、善化車站收票大叔的濕黏手汗，這些畫面像幽靈般反覆閃現，讓他無法完全專注。他搖搖頭，告訴自己：專心，考試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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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熟悉的濕潤感從肩膀傳來，冰涼而黏膩，像一灘水滲進制服。他猛地抬起頭，愣住了。站在他身旁的，是班導師孫耀達，手還停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剛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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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上課囉，把課外書收起來。」孫耀達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慣有的威嚴。他的臉上戴著一副寬大的黑色墨鏡，鏡片反射著教室的日光燈，遮住了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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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僵住，壓抑著想轉頭看肩膀的衝動，緩緩將C++書塞進書包。他的動作機械，心跳卻微微加速。孫耀達滿意地點點頭，轉身走向講台，步伐沉穩，彷彿一切如常。但他離開後，賈德倫的肩膀上卻留下一個潮濕的掌印，浸透了藍白相間的制服，隱約透出皮膚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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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低頭看著掌印，指尖輕觸，黏膩的觸感讓他頭皮發麻。他抬起頭，目光鎖定前方的孫耀達。老師站在講台上，整理教案，墨鏡依舊遮住他的臉。賈德倫的視線在老師身上游移，腦海中閃過善化車站收票大叔的蒼白面孔——同樣的墨鏡，同樣的濕黏觸感。這是巧合嗎？
賈德倫拿起桌上的衛生紙，擦拭肩膀上的掌印。衛生紙很快被浸濕，變得半透明，黏在他的指尖。他擦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掌印淡去，制服上只剩一團濕漉漉的痕跡。他的動作越來越急促，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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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潔癖的人，但這濕黏的觸感讓他本能地感到不對勁。昨天車站的經歷已經讓他神經緊繃，今天又遇到同樣的情況，彷彿某種不祥的模式正在重複。他瞥向前方的孫耀達，老師正在講台上翻閱課本，墨鏡下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但那副墨鏡，那異常的濕氣，讓賈德倫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飄向許龍斌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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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裡說，許龍斌進急診室時，渾身散落灰白色粉末，伴隨酸臭味，眼睛佈滿血絲。賈德倫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心乾淨，但昨晚擦拭手汗時留下的白色痕跡彷彿仍在。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說服自己：這只是汗水，老師可能只是太熱，手汗多一點罷了。墨鏡？也許只是流行，或者老師眼睛不舒服。這些都是合理的解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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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心底卻響起另一個聲音：如果這不是巧合呢？如果這些人——電車上的乘客、收票大叔、孫耀達——都和那團粉末有關呢？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握緊課本，試圖用紙張的觸感穩住自己。他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你只是個學生，這不關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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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耀達開始上課，講台上傳來粉筆敲擊黑板的聲音，教室裡的學生逐漸安靜下來。賈德倫低頭看著課本，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前方，老師的手指捏著粉筆，動作僵硬，指節泛白，彷彿在壓抑某種不適。墨鏡下的臉看不清表情，但賈德倫總覺得，老師的動作比平時更慢、更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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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顧教室，同學們埋頭抄筆記或偷滑手機，一切看似平常。但窗外的灰雲越壓越低，教室內的空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他突然注意到，講台旁的黑板擦上，沾了一層細小的白色粉末，像是被風吹來的灰塵。他眨了眨眼，以為是錯覺，但那粉末真實地存在，細小而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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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的喉頭一緊，腦海中閃過許龍斌倒在急診室地板上的畫面，灰白色粉末四散，空氣中瀰漫著酸腐的氣味。他握緊筆，強迫自己專注於課本，但心跳卻越來越快。他壓抑著想脫下制服、衝回家洗澡的衝動，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巧合，絕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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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響起，學生們開始收拾書包，教室再次陷入喧囂。孫耀達收拾教案，緩緩走下講台，墨鏡依舊遮住他的臉。賈德倫低頭整理書包，動作刻意放慢，避開與老師的目光接觸。他的肩膀上，制服已經乾了，但那濕黏的觸感彷彿仍在，像是某種無形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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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起書包，走出教室，走廊上的人潮將他吞沒。他低頭快步走著，試圖甩開腦海中的畫面。但當他經過校園的垃圾桶時，無意間瞥見一團衛生紙，上面沾著一小撮白色粉末，細小而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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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停下腳步，盯著那團衛生紙，心底的恐懼像潮水般湧來。他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告訴自己：這只是巧合。但那股酸腐的氣味，彷彿從某處飄來，無聲地纏繞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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