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六月五日,台南成大附屬醫院外,賈德倫探望賈阿嬤後,心如刀絞,無心跟隨李逸楠繼續調查。他獨自踏出醫院大門,酸腐氣味與消毒水味撲鼻,透明帷幕的白色噴霧仍在運作。忽然,一抹紅影飄至眼前,他抬頭,愣住。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RaFBJk5HE
「你的蘋果。」國軍士兵遞過紅色塑膠袋,語氣平淡,眼中卻閃過一絲同情。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U23vzitc6
賈德倫接過袋子,望著亂七八糟的結頭,心頭一酸。他點頭致謝,胸口的怒火早已熄滅。國軍的不近人情,曾讓他憤恨,但此刻他明白,即使帶進蘋果,賈阿嬤的鱗化身軀也無法再品嚐。國軍無意間替他卸下這份無用的牽掛。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HtowhblrA
台南的夏日烈焰炙烤大地,地面熱氣如波浪蒸騰,賈德倫的白色T恤濕透,緊貼皮膚,幾近透明。他戴上醫療口罩,雙腳如灌鉛,沉重地走在街頭。他不想回家,家中只有空蕩的寂靜與對阿嬤的思念。但這座城市,還有哪裡是安全的?街道上機車稀疏,破舊的福特轎車卻頻頻出現,彷彿世界的秩序正在崩解。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clG490Zbi
賈德倫漫無目的地走過成功大學、遠東百貨、民生綠園、南門圓環,烈日燻得他滿臉通紅,汗水混著淚痕,熱度是他唯一的感官知覺。他渴望找到一絲希望,卻遍尋不著。站在十字路口,車流與人潮如茫茫迷霧,他迷失了方向,卻也在瞬間清醒:對賈阿嬤而言,或許平靜離去是最好的結局。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ZXppOWNXu
夕陽西沉,空氣清涼,空腹的咕嚕聲終於響起。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附近的小巷,在「榕樹下」麵店外坐下。「老闆,一碗湯意麵。」他低聲說,聲音沙啞。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nbKMjO6Xi
麵店因旁邊的老榕樹得名,粗壯的樹幹與茂密枝葉形成天然遮蔭,吸引居民乘涼小酌,成為鄰里的閒談之地。夏日的陰涼讓賈德倫稍感舒緩,但心頭的沉重未減。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iMc3ir6a2
「小心,燙喔。」老闆娘端來熱騰騰的意麵,香氣撲鼻,語氣親切。她瞥了眼旁桌的四名大漢,嘀咕道:「別喝了,都醉了!」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w2Qqt2DSV
「少囉嗦,快點!」穿白色網背心的大漢拍桌,紅臉醉態,旁邊的啤酒肚大哥附和,藍白拖鞋與四角褲男子也吆喝著要豬耳朵與啤酒。老闆娘翻了個白眼,碎念著越南口音的咒罵,轉身回店。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8Tv5OrmU8
賈德倫低頭偷瞄四人,虎背熊腰,酒氣沖天。他想起賈阿嬤的叮囑:「醉漢最易鬧事。」他縮回目光,專心吃麵,卻難擋四人越發高亢的談話。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6hWUZQY5V
「我告訴你,現在看到戴墨鏡的我就怕!」四角褲男子咬著滷菜,語氣誇張。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xyD7u7NSF
網背心大哥灌下一杯啤酒,嘆道:「那鬼病!隔壁老牛他婆子也被抓走了。新聞說,送進醫院就是等死!」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hMF1Tk21v
「就是!放著等死,還抓人!政府在搞什麼?連個官都不出來講話!」藍白拖鞋男子吞下花生,忿忿不平。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qChwGjJXL
「你們記不記得,上個月那個全身變灰的?阿芬她老公,我認識他。」四角褲男子續道,「我敢說,這病是他傳的!新聞那些症狀,無藥可救!」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tolnCWE4L
梳髮油的男子從頭到尾沉默,猛灌啤酒,酒瓶見底越來越快。終於,他晃著身子,咬牙切齒:「他媽的!全死光就沒事!見一個打一個!」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ME0TzJcU3
賈德倫心頭一縮,偷瞄四人,卻被藍白拖鞋男子捕捉。「看什麼看!」他大吼,醉態兇狠。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g8EzXBnr1
賈德倫嚇得低頭,猛塞麵條,口腔塞滿,幾絲麵條滑出嘴角。他挪動椅子,縮向角落,害怕濕透的T恤被誤認為盜汗,引來麻煩。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LCGO3zBXI
突然,汽車引擎的轟鳴與遙控鎖的「嗶嗶」聲響起。一人大喊:「又一個戴墨鏡的!」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LSL9uI3o5
「媽的!打他!」網背心大哥吼道。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nLZ9HmdKq
賈德倫抬頭,見一名戴墨鏡的年輕人被四人圍住,拳腳如雨落下,哀號聲刺耳。四人拳打腳踢,毫不留情,圍觀的居民無人上前勸阻。老闆娘端著滷菜愣在門口,猛地拉下鐵門,顧客作鳥獸散。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vkT9qiIo3
「你戴墨鏡!害人!」梳髮油男子膝蓋猛擊年輕人腹部。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JJ0ncicy6
「有病不躲在家,想害死人!」藍白拖鞋男子狂毆胸口。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UBLdVe4Z6
四人圍毆,年輕人的身影被淹沒,一隻墨鏡飛起。「我沒病!沒灰眼睛!」年輕人嘶吼,聲音撕裂。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yyPUIRlb6
四人略停,隨即網背心大哥拍掉墨鏡,眾人抓起年輕人,猛撞牆壁,發出「碰!」的巨響,一次又一次。最後,年輕人被甩到柏油路上,如足球般被輪踢,直到他不再呻吟。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lzAmeCMoE
「呸!沒事戴墨鏡,找死。」四角褲男子吐了口痰,眾人揚長而去。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Ax0ckcM6w
賈德倫抱著蘋果塑膠袋,躲在老榕樹後,背靠粗壯樹幹,急促喘息。他望著地上的年輕人,浮腫的身軀與塌陷的鼻樑滲出鮮血,濃稠如岩漿,從眼角、嘴角、耳朵緩緩流淌。他的心跳如鼓,無法相信這些平日和善的鄰居,竟化為暴徒。年輕人已澄清無病,為何還要痛下殺手?這個世界怎麼了?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C7EpUpfM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