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過後第三日清晨，天還未亮透，屋外已有幾聲清脆的鳥啼響起。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bMfXeRrs
前一夜，謝憐收拾完炭灰，準備歇息時，花城正坐在灶旁，用磨刀石不緊不慢地磨著一把柴刀。「沙……沙……」的聲音在靜夜裡顯得格外清晰。他頭也沒抬，像是隨口問了一句：「哥，明天要去哪？」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WjVdqVns
謝憐應道：「村長托我幫個忙，學堂那位老先生請了病假，我明早過去代幾天課。」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DOELrPkEm
花城磨刀的動作頓了頓，聲音沒什麼起伏：「要去幾天？」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mK0riZGg
「約莫三日吧。」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UOaZsd8yX
花城只低低地「嗯」了一聲，沒再多話，繼續低頭磨著刀，直到刀刃在微弱的火光下泛起一陣寒光。那夜，他翻了兩次身，又悄悄起身，往爐子裡添了兩捧新炭。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5eNmjWzK
謝憐闔眼躺在床上，聽著那細細的動靜，卻沒有出聲。窗外霜氣結白，夜靜如水，一晃便到了清晨。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GHKp5mop
天色尚呈灰藍，謝憐已然起身，正將昨日剩下的藥材細細分包。屋內因昨夜添過的炭火，仍帶著一絲暖人的餘溫。這時，花城打著呵欠，從內屋探出頭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Cu51LVbJ
「哥，這麼早？」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VWN0Mr79
謝憐回頭一笑：「嗯，我先去一趟學堂，早飯溫在鍋裡，你起來記得吃。」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QUwN8OYz
霜氣未退，他背起竹籃，沿著村道緩步而行。村學堂坐落在村東頭的一棵大榕樹旁，門口早已有些孩童在寒風中跺著腳等待。而村長果然已站在堂外的台階上，一見到謝憐，便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小謝，來得真早啊。」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Dk5Tq7iW
他親熱地拍了拍謝憐的肩膀：「學堂那位老先生病了，這幾日孩子們沒人管教，我這心裡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你啊，讀得一手好書，脾氣又溫和，孩子們肯定都服你。」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28cTnZWu
謝憐笑著拱手：「村長抬愛了。若孩子們不嫌棄，在下自當盡力而為。」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WV4CJWHn
村長笑呵呵地點頭，又交代了些安排，便引他入內。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5zEa2M8V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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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課第一日，謝憐拿著書卷走入學堂。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M48Ms21T
課堂上，他一手執書，一手負於身後，聲音溫潤清朗，將一篇《論語》講得深入淺出。他念一句，便讓孩童們齊聲覆誦，稚嫩的童音高高低低，雖不甚整齊，卻也頗有朝氣。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ippHmBTC
有個年紀最小的童子將字詞念錯了，謝憐也不惱，只是走上前去，俯身指著書頁上的字，笑道：「這個字念『恕』，不是『許』。你看，它下面這裡，是一顆『心』。凡事以心度人，便是恕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qM0SENk7g
那童子紅著臉點頭，又偷偷望他一眼，小聲說：「謝先生講得比我爹還溫柔……」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nFjZyElR
學堂外，有村人經過門前，也總忍不住朝裡頭望一眼，笑著說：「這小謝啊，不只人好，連讀書的聲音都這麼好聽。」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hVoMbnYx
午後回家，謝憐一踏進門，便聞到一股熟悉的、混著生薑與艾葉的湯藥味。飯菜已熱好擺在桌上，屋裡也收拾得一塵不染。他在門口頓了一步，抬眼望見桌上兩副碗筷平行擺放，連湯匙都扣得齊整無比。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0xFecaD9
那湯香繚繞得熟悉又溫暖，他下意識地開口：「三郎？」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ASMSGPFa
花城從屋後走出，袖口濕了一截，似乎是剛浣洗衣物。「回來了。」他說，語氣平平。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CWyTHg6B
謝憐沒多問，只是笑笑：「吃飯吧。」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5Qj3WKytM
花城默默地拉開椅子坐下，卻沒有先動筷子，只低頭望著湯碗裡浮沉的菜葉，眼神無波無瀾，安靜得有些過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4FUQHG9p9
只是桌上的碗筷，擺得過於整齊，一如花城那雙掩飾得過於平靜的眼。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FB6Kfr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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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氣陰寒。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F2JzB1yp
花城照常早起打水劈柴，卻沒像往常那樣，追在謝憐身後問他要不要多添一件衣裳。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0M9vhRhN
賀玄來找他時，他正一下、一下地劈著木頭，每一斧都用盡了全力，像是要把什麼無處發洩的情緒都劈進木樁裡。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26BRPVCwH
「你哥還沒回？」賀玄問。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PAySMvbp
花城沒抬頭，只悶聲道：「午後才回。」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3UAlG0Hhm
賀玄撓了撓頭：「說起來，他好像還真挺適合教書的。我聽村裡那幾個小孩回家都在說，『謝先生講得可比老夫子清楚多了』，哈哈哈。」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FgdsuPiw
花城劈柴的動作猛然一頓，冷聲道：「他教得好，又怎樣？」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0umlY6l9q
賀玄一愣，隨即笑了：「你該不會是，怕他被人搶走吧？」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NMJSxzyW
花城沒回答，只把斧頭舉得更高了些。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EpHkT8nvk
賀玄嗤笑道：「噗，你這醋吃得……，不說了不說了。你哥又沒說不回來，還不是天天給你張羅這個、張羅那個的。」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4NWq549lM
花城終於停下手，盯著地上的木屑發了會兒呆，才低聲說了一句：「我不喜歡他那麼開心地待在別的地方。」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HLGnFsX0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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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傍晚，謝憐抱著幾卷書冊回家，剛進門，便聞到了一陣清甜的湯香。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w51pcG60
桌上擺著他愛喝的水蓮湯，蓮子被細心地去了芯，還撒了幾粒提味的薑末。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2jlZZjyw
花城背對著他，正往碗裡舀著湯。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Dh6EFNJI
「三郎，今日是什麼好日子，準備得這麼豐盛。」謝憐笑著換下沾了泥的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JgIwDtMAe
花城沒有回頭：「沒什麼，手癢，順便做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5tLFFC3SR
謝憐坐下喝了一口，溫度剛好，湯味清甜。他抬眼看著花城的背影，終於還是開口：「你這兩天，是不是心情不佳？」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CIp4VBct
花城的動作停了下來，卻只道：「沒有。」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Q7nuhK5A
謝憐輕嘆一口氣，放下碗：「三郎若是有話，不如直接告訴哥哥。你悶在心裡，我會擔心。」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5GMsVQr7
「說出來，我們也好一起解決。」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jseKeBLX2
花城這才慢慢地、僵硬地轉過身來。他看著謝憐，那雙總是明亮的眼裡，一點點地浮現出難以言說的委屈與不安。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wxaKx62y
「哥哥是不是……更喜歡留在那樣的地方？人多，熱鬧，大家都喜歡你……」他的聲音越說越低，「你不需要我這個累贅，一直拖著你……過這種看不到頭的日子吧？」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4hXPYKCgk
謝憐一愣，隨即心中一軟，柔聲回道：「三郎在胡說些什麼呀。去學堂教那幾天的書，不過是幫村長一個忙。你才是我日日在意的人，這裡才是我該回來的地方，是我們的家。」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ReRAXQ3Vf
花城咬了咬唇，沒說話，眼神卻微微動容，眼角也有些泛紅。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ONCPGePt
「對了，」謝憐像是想起了什麼，語氣輕快地說，「這幾日去學堂的工錢，正好給你買了點小東西，看看喜不喜歡。」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P6Wmx1W4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只包得妥貼的小布囊，遞了過去。
「……給我的？」花城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接過，指尖一寸一寸地解開了綁繩。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roXDC4w8
那是一枚細緻的香囊，用樸素的白線繡著一朵半開的小花，針腳雖不甚精巧，卻很細密。囊中藏著安神的草藥與謝憐身上慣有的熏香，氣味淡而溫潤。花城低頭看著那香囊，神色說不清是專注還是虔誠，良久，才將它緊緊握入掌心，藏進懷中，像是要從此貼身帶著，再不與人言。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uZlpNT1x
「三郎不是總說晚上睡不安穩嗎？這樣掛在床頭，夜裡也能安心些。裡頭還藏了片你最喜歡的青木香葉，換了新的縫線，就算是隨身帶著，繫在腰間也不容易散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flBv4QqV
花城望著那香囊半晌，像是要把整顆心也一同握進掌心裡，聲音輕得像落雪：「謝謝哥哥……我、很喜歡。」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bvzS2x4Hj
那夜，花城睡得極靜。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y8l1fnCf
謝憐給他掖好被子時，他沒像往常一樣黏上來輕聲喊哥，只背過身去，在黑暗中，輕輕地、試探性地抓住了謝憐的袖角。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DQFfLPyI
謝憐的動作頓了頓。那手掌雖已長大不少，卻依舊瘦，掌心溫熱，一如孩童之時。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dfsEUMG3
他想起，花城才五歲那年，夜裡睡不安穩，常會哭著找他。他便會像這樣，一手握住那隻小小的手，輕輕哄著說：「哥哥在這裡，不怕。」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9MNkWhhX
多年過去，手大了，聲音也變了，卻依然會在夜裡，用同樣的方式抓住他不放。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IfHgurVt
謝憐沒有掙開，只靜靜地側躺在他身邊，任由他攥著自己的衣角，空著的那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他的背，直到夜色落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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