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鳶尾 -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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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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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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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堯重新回到學校，生活彷彿恢復了正軌。他依舊安靜、內斂，不特別與人交談，也不會主動融入熱鬧的人群，就像從前一樣，坐在教室的角落，安靜地翻閱課本、聽講，偶爾抬頭看一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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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為自己會適應得很快，畢竟，這才是他原本的生活。然而，當一切都回歸正常時，他卻隱隱覺得有些異樣，彷彿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卻又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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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期因為家中的事情，他缺席了不少必修課，但系上的老師們大多都考量到他家中的變故，寬容地給了他補考與補交報告的機會，並未為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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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而言這是一種好事，至少他不需要再花額外的時間去處理學業上的麻煩。可當他坐在考場裡，握著筆答題時，腦中卻一片空白，不是因為題目太難，而是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日常與莊園的那段時光相比，竟變得如此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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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考完了考試，幸好大部分都是低空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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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在校園裡，他會看見江茉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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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擦肩而過時，江茉多半只是微微笑著點頭，沒有與他交談，彷彿他們相處的一切都未曾發生，彷彿這兩個月在莊園中的相處都不存在。這樣的距離感讓許安堯心裡有些不適應，但他沒有主動開口，他告訴自己這樣才是對的，他已經回到原本的軌道，本就不該再牽扯那些不屬於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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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久了，他開始交到一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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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有個與他一樣安靜的女生，偶爾他們會一起討論課業，或者坐在圖書館裡各自做自己的事，他們以前都在系辦打工，家境似乎也並不寬裕，兩個人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友情，卻讓他覺得沒有那麼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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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某一天他突然意識到，許安堯已經很久沒聽到渡鴉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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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開始，那些在夜裡響起的低語、嘲弄、嬉笑聲全都消失了。他的夢境也變得單調，再沒有翅膀掠過夜空的畫面，再沒有被人從高處拎起、毫不客氣地丟出去的重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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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徹底回歸了「正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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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這應該是值得慶幸的事，但他卻感受不到一絲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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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莊園，那群性格乖張又暴力的渡鴉，那些超乎常理的日子，似乎在他的生命裡刻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發現心裡竟有些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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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茉說過，他們想當他的家人，許安堯無端的常常想起這句話，明明他們都很奇怪，明明他們不是人類，明明許安堯想逃跑，想過無數次，但此刻的他卻是想知道，江茉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不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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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許安堯肚子不太舒服，於是獨自來到了紹德醫院掛急診，雖然只是普通的腸胃炎，但也上吐下瀉的折騰了一整天，讓他渾身無力，只好來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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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照醫囑打完了點滴，時間大約是凌晨四點多的時間，他想著自己躺在急診室了這麼久，這個時間叫計程車有點貴，他想要在長廊上稍微走走休息一下，等早上再去一樓的便利超商買瓶運動飲料，坐公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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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準備離開時，餘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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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裙襬輕輕掠過轉角，如霧一般消散在長廊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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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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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腳步，心臟無端地漏了一拍。是艾瑞絲嗎？他愣了一瞬，但身體已經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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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燈光冰冷且安靜，消毒水的味道瀰漫在空氣裡，夜晚的醫院少了喧囂，顯得尤為靜謐。他遠遠地望著那道纖細修長的背影，長髮如瀑，裙擺輕盈地隨著步伐擺動，從容不迫，像是一場黑夜中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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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想開口喚住她，卻在她停下腳步的那一刻，生生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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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手，指尖夾著一張黑色的卡片，在醫院三樓血庫中心的門鎖上輕輕一刷。

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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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動作優雅得像是在進入一間高級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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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堯站在不遠處，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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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她是個吸血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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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幾秒，卻發現心中竟然沒有絲毫抗拒，反而帶著幾分莫名的好奇。他悄悄靠近門口，確保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然後探頭向內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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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絲將冷藏櫃打開，從櫃中分門別類的排列中取出幾包血袋，隨手塞進黑色的大衣口袋裡，然後舉起其中一包，熟練地撕開封口，將鮮紅的液體優雅地倒進一只水晶紅酒杯中，血液微微有些濃稠，在燈光下折射出深邃晶瑩的色澤，彷彿一杯珍貴高級的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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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絲輕輕晃動杯緣，姿態從容而貴氣，甚至還湊近嗅了一下氣味，像是在品評某種高級年份的佳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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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堯看得目瞪口呆，下一秒，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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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吸血鬼會像賽巴斯汀那樣，充滿暴力與血腥，動輒撕裂喉嚨、吸食鮮血，可艾瑞絲，她不僅將自己的渡鴉取那種搞笑的名字，還跑去醫院偷血包，還特地倒進紅酒杯裡，喝得如此講究，簡直像是某個上流社會的貴婦一樣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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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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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他笑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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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絲轉頭望向他，深邃的灰紫色瞳孔閃爍著些許不明的情緒，似乎並不是很意外他的存在，但她的眼神先是冷淡，隨即竟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尷尬，像是個正準備偷吃點心卻被現場抓包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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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麼？」她語氣淡淡的，卻掩飾不住那一絲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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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堯扶著門框，尷尬的想要往回走，「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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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調度資源，不是偷。」艾瑞絲輕輕啜飲了一口血液，自顧自的解釋道，「吾很有品，吾只喝快過期的血，不會讓醫療單位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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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特地解釋給他聽，許安堯差點又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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