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吼裡的擁抱

第二章:距離

清晨的天狼市氣溫還低，街道兩側的電線上還掛著幾滴未乾的露水。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qpwrbFOrb
風牙蒼真站在便利商店門口，外套拉鍊拉到脖子，手裡提著一袋溫熱的豆漿和三角飯糰。

「你遲到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kFIBwYXb
聲音從身後傳來，不疾不徐。

狼堂凜梟戴著耳機，一邊咬著棒棒糖，一邊將書包甩到背上走過來。臉還沒完全醒，但眼神似乎在和蒼真說他感冒已經好了。

蒼真沒回話，只把飯糰丟了過去。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ttcG4gWG
凜梟接下來，低頭看了一眼標籤。

「這不是我說喜歡的那個口味。」

「沒貨了。」他說得平淡，像是順手做的事。

兩人並肩走在去學校的路上。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S6OK08TI
車子偶爾從旁邊經過，有一瞬的沉默剛好被車聲取代。

銀牙高等學院的校門漸漸清晰，學生們陸續聚集過來。狼族的毛髮、尾巴在人群中晃動著，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早晨的吵鬧帶著年輕人的節奏。

蒼真還是沒說太多話。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yFcAsFhS9
他一直是這樣，旁人習慣了，凜梟也不會多問。

但他觀察得比誰都細。

凜梟今天有咳兩聲，走路的腳步比較慢。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ut3agB9c
昨天發的訊息結尾少了一個他平常會打的句點。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VMHnvfjl
手上還貼著從家裡抓出來的退熱貼，但刻意壓在袖子底下。

蒼真看見這些，只是不講。

那叫做距離。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9bVlHDjV
不是不在意，是沒被允許越線。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C629vnSO
就像他小時候被叮囑的那樣「不要管不該管的事」、「不要太在意別人看你」、「別給我丟人現眼」。

所以他關心的方式，只剩下行動。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ciWi9YHg
遞早餐、幫開窗、記得對方喜歡的食物，都是他默默畫下的那些「界線內的照顧」。

直到某一天，那界線會不會變？他也不知道。

「早啊，蒼真、凜梟！」

一聲熟悉的呼喚打破了早晨的寧靜，從學校正門的方向傳來。

那是他們班上的同學鹿野岬，一隻總是活力旺剩的梅花鹿獸人，身上還背著一把吉他。他揮著手朝兩人跑過來，耳朵一晃一晃的，聲音在校園裡迴盪得特別響亮。

蒼真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凜梟則微微抬手算是打了招呼，嘴上還叼著那根早已被舔舐乾淨的棒棒糖。

「今天音樂課要分組喔，被老師點到的話就完蛋了。我上次只是晚交一次報告，結果被叫去彈整堂課的烏克麗麗……指甲都裂了啦！」

鹿野岬邊說邊抱怨，然後湊到蒼真身邊，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

「欸對了，蒼真你爸最近不是上新聞了嗎？什麼那個投資案的事……」

他話說到一半，發現空氣瞬間變得很沉悶。

蒼真的腳步沒停，但整個人彷彿往前抽離了一點，和旁邊的世界斷開了線。眼神沒變，表情也一樣冷淡，只是那一瞬之間，凜梟察覺到了——他握著飯糰的指節泛白。

「嗚哇、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想多嘴的……我就是聽我哥說，那公司好像……呃，我閉嘴了啦！」

鹿野岬手忙腳亂地比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迅速跑去其他同學湊去聊天，試圖化解尷尬。

凜梟沒有開口，卻不自覺地往蒼真靠了一步。

蒼真則只是平靜地走到鞋櫃前，換上校內鞋，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但凜梟知道。

不是沒聽見，是太熟悉這種感覺了，被人拿來當話題，甚至不是惡意，卻讓整個人像被玻璃刀輕輕割了一道，裂縫不深，卻很疼。

「要遲到了喔。」

凜梟刻意說得輕鬆，語氣就像平常一樣。

蒼真聲音不大：「嗯。」

「走吧，我不想被老師盯上第二次。」

他提著書包往前走了兩步，見蒼真沒回應，才慢下腳步等他。

兩人並肩往教學樓走，走廊灑著陽光，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人在分享漫畫，有人在練樂器，有人在追著朋友討筆記。

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但凜梟還是看得出來，蒼真的肩膀比平常更緊，腳步也略顯沉重。

他沒有說沒事吧，因為那對蒼真來說會是無形的壓力。

他只有在經過自動販賣機的時候，停下來投了幣，然後不著痕跡地遞了一罐微溫的紅茶過去。

蒼真看了他一眼，沒接。

凜梟沒催，只把紅茶放在他桌上，轉頭打開窗。

風吹進教室，把黑板上的粉筆屑吹得一點一點飄落。

那瞬間蒼真突然開口，很輕很輕地說：

「那件事……不是我的錯。」

凜梟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把窗戶再推開了一點，讓更多陽光灑進來。

彷彿在說，我知道。

蒼真沒回話，只是輕輕將那瓶紅茶拿在了手上。溫熱的瓶身貼著掌心，他低著頭，滑著社群軟體，實際上思緒翻攪，注意力似乎都在那件事上。

凜梟坐回自己的位子，側著頭看了他一眼，但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蒼真這種不拒絕的反應，已經是非常大的表現了。

教室裡逐漸熱鬧了起來，同學三三兩兩的進門，有人聊著社團的事、有人抱怨早上的考試，桌椅被拉動的聲音混雜著笑聲，像背景雜訊那樣般填滿了教室　。

但在這樣的吵鬧中，蒼真卻難得覺得安心。

因為他知道，現在這個位置、這個溫度、這瓶紅茶無一例外都在提醒著他一件事。

即使什麼都不說，還是會有人留在你身邊。

早自習的鐘聲響起，蒼真終於翻開了課本，眼神略過一行行文字，腦子卻沒辦法完全專注。他的肩膀靠在椅背上，整個人看起來很平靜，但筆尖一會兒畫圈、一會兒又停住，像是有什麼壓在心裡。

凜梟沒有再打擾他，只是偶爾撇頭看一眼，確認他沒出現什麼異狀。

直到第一節課下課，班導走出教室，學生們瞬間喧鬧起來。

「你今天怎麼沒帶便當？」凜梟靠過來問。

蒼真搖搖頭，「沒胃口。」

凜梟盯著他幾秒，沒再多問，只是轉身從抽屜翻出一根營養棒，丟到他桌上。

「先墊一下，午餐再說。」

蒼真看了那包裝一下，沒說謝，只是拆開慢慢咬著，就像咀嚼的力氣都沒了似的。

時間拖到放學，整天的課像是霧一樣一層層的蓋住，腦子裡什麼都沒留下。蒼真背起書包，跟凜梟道了聲我先走了，便順著下課的人潮走出校門。

凜梟沒追上來。

他心裡其實清楚蒼真有時需要一點回自己窩裡的時間，不再追問。

月亮醒來打了聲招呼，街道兩側的電線被染成黑色，便利商店的燈光反而顯得刺眼。

蒼真低著頭走路，腳步有點慢，像是不願意到家的樣子。

終於，他還是到了門口。

他手上握著鑰匙，但沒有馬上插進鎖孔。

門裡面沒聲音。

他站了一會，才吸了一口氣，打開門。

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是家裡那股清冷的空氣，混著某種壓迫感，像是長年貼在牆上的濕氣。

客廳燈沒開，鞋櫃上擺著一雙男人的皮鞋。

老爸回來了。

蒼真小心把自己的鞋擺好，走進去，儘可能不發出聲音。但還沒進到房間，就聽見了書房的門啪地一聲打開。

「風牙蒼真。」

低沉的聲音不帶起伏，卻讓人背脊發涼。

蒼真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書房方向。

他爸站在門口，一手拿著手機，臉色不悅。

「你在學校做了什麼？」那聲音像是質問，又像是命令。

蒼真沒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收緊。

「公司今天有三個人問我你是不是在外面亂來。說你跟那個……什麼狼堂家的孩子混得太近。」

他爸語氣變得帶刺，眼裡浮現明顯的不耐。

「我不是養你來丟我們家臉的。」

蒼真站在原地，指節泛白。

他沒爭辯。沒辯解。

因為他知道，不管說什麼，結果都一樣。

這種事以前不是沒發生過。

他吸了口氣，壓下喉頭的乾澀，淡淡開口：「那不是我的錯。」

「什麼不是你的錯？」他爸冷笑，「是別人看錯了？還是你以為自己不需要約束？」

「我沒有做什麼。」蒼真仍舊不抬頭，聲音卻比平常更硬了些。

沉默。幾秒鐘，彷彿上萬年那般攏長。

他爸沒再說話，只是重重關上書房的門。

整個屋子又陷入死寂。

蒼真轉身回到房間，把書包放下，一個人坐在床邊，指尖微微發抖。

他想起早上那瓶紅茶、那包營養棒，還有教室裡凜梟轉過來的眼神。

……如果他爸知道他在意的不是風評，而是那些一點一滴的關心，會變得怎樣？

他閉上眼，額頭靠在手背上，心臟跳得異常猛烈。

窗外天色全黑，夜晚像一條被拉緊的線，勒住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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