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啊!這……這……噁……,這太噁了吧!」一個戴著口罩,身穿卡基色制服的替代役男,用手摀著嘴。
走在他前面的是中年警察,大家都叫他標哥,標哥回頭拍拍他的肩膀說:「小馬,你平常沒在看影集跟電影嗎?把這些通通想像成電影道具就好了啊!這都是假的,假的!」標哥一邊說,一邊跨過一隻斷手。
「我比你還愛看恐怖電影啊,但是,螢幕上跟現場看差很多好不好?.....而且這個......怎麼看都不像假的……頭啊!……噁……」小馬急忙跑去旁邊,把口罩脫掉,大口大口的吐了出來。
「好啦好啦!我懂,沒錯!第一次總是會這樣,我記得幾十年前,台灣發生過一次大地震,我當時也在當兵,也被派去救難,那個場景跟味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標哥心有餘悸的回憶著往事。
小馬拿出口袋裡的濕紙巾,擦了擦嘴巴,重新把口罩戴上:「重點是那個味道,太噁心了,比大熱天下的死老鼠還噁心,下個月我就要退伍了,明天放假還要去找我女朋友耶,結果……噁!」小馬迅速的把口罩拔掉,又吐了一大口。
“你是我~~~的眼~~~帶我……嘔吐聲中忽然響起一陣音樂,把小馬嚇了一跳,連忙四處尋找音樂的來源,很快地就發現,聲音來自標哥的褲子口袋。
「標哥,那是誰的歌啊?是你的手機鈴聲嗎?」面無表情的小馬看著標哥。
「什麼?你沒聽過蕭煌奇?這麼好聽的歌耶!你們這些年輕人到底都在聽什麼啊?喂?……是!長官好!我是!……是是是!……我們已經在下面了。好的!是!沒問題!長官再見!」就看到標哥瞬間立正站好,畢恭畢敬的回答,彷彿長官就在他面前一樣。
小馬看著一旁不遠處的屍身:「天啊,這些看起來都只是小孩子,好可憐,年紀還這麼小就……唉……噁!」
標哥掛完電話,轉身打了小馬一下頭。「靠杯啊!在現場不要亂講話!囡仔人有耳無喙!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啊!!!多謝多謝!等一下救護車、救難人員還有交通隊的人都要來了,聽指令辦事啊!」標哥一邊說著,一邊對著四周圍鞠躬。
「救護車?救難人員?這種情況還需要醫護嗎?」小馬捂著嘴巴、皺著眉頭哀怨的說。
標哥立刻又打小馬一下,「呸呸呸!教不會耶!就跟你說過,不要亂講話!搞不好就有大難不死的啊!啊,他們來了,你等一下巴結一點,管好你那張大嘴巴,不要亂說話啊。」
就看到標哥跟小馬動作迅速的往上走,協同現場救難的陸軍中尉指揮官,先指示救難人員在現場待命,並且快速地把接獲報案的經過,以及目擊狀況,轉告給交通隊。
原來在當時,有一輛小客車一直跟在遊覽車後面,因為他們趕著下山,駕駛的先生還不斷抱怨他們開的很慢,過沒多久,發現遊覽車的車速越來越快,正準備稱讚他們的時候,就看到遊覽車一個轉彎,撞壞路邊的護欄,直接往山坡衝了下去。他們親眼目睹整個車禍的經過,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快,也不敢停下車去查看,就立刻打電話報警,並提供行車記錄器的影片,證明他們跟車禍無關。
而標哥他們派出所剛好在附近,就先被派去現場查看,並建立封鎖線,防止現場遭到破壞,平常無聊的要命,大多是例行性的巡邏,沒想到一出事就這麼大條。
「我們也是剛抵達這邊不久,稍微詢問一下事發經過,報案人現在還在車上,等著你們來作筆錄。」標哥指著前面的轎車說著。
「嗯,我們會開始進行一些輪拍痕跡、車體以及路況的蒐證跟紀錄,謝謝你們的協助。」交通隊的警員從後車廂內拿出一些資料夾跟測量用的工具。
三個身穿橘色制服的救難人員,帶著擔架跟急救箱走到旁邊,「因為其他的隊員等一下才會到,所以可以請你們幫忙一下嗎?」救難人員對著標哥以及軍人們說。
「可以啊!我們剛剛其實有下去稍微看了一下,只能說慘不忍睹,剛剛有吃東西的請小心,要辛苦一點了。」標哥對著旁邊那堆面無表情的軍人說,大家開始竊竊私語。標哥又拍了小馬的肩膀一下,只見小馬的臉色更青了。
中尉說:「因為範圍與規模比想像中大的多,所以你們等一下先沿著外圍巡視,看看還有沒有生還者,有任何消息,立刻回報!」
「報告是!」軍人們異口同聲的回答。
「只是巡視,就好了吧?不用……幹嘛吧?」小馬很擔心的輕聲問道。
「你們警察應該都有佩警用攝影機吧?可以先打開錄影,順便用手機拍照,」救難人員一邊整理著裝備,一邊回頭說。
小馬想了一下說「我沒有密錄器,可以直接用手機錄嗎?」
「當然可以,不過,記得只能用拍照跟錄影,千萬不要亂動哦。」交通隊的警察再三提醒。
「放心!絕對不會!」小馬斬釘截鐵的說。
交通隊來了三個警員,有兩個回到路面上,把交通錐移到更遠的地方,避免來車二次撞擊,並且開始測量跟蒐証,另一個則是跟著救難人員準備下去查看車頭。標哥還在跟指揮官喇低賽,手腳並用的開始大聊特聊以前當兵救難的事情,小馬只想快點把負責的事情做完,見他拿出手機開始錄一邊錄影、一邊拍照還一邊喃喃自語。「呼,真不敢相信我的相機竟然會拍到這種畫面,我要吐了。」
遊覽車整個翻轉過來車底朝上,四腳朝天,車尾跟車頭從中間斷成兩半,兩個相距大約二十幾公尺。兩個車體中間的情景更是駭人,各種有機與無機的碎片散落一地,很少看到完整的,包括人體。從現場的狀況來想像,車禍發生當時的場面,一定不會輸給麥克貝的電影變形金剛。不同的是,這不是在拍電影,所以地上這些沾滿紅色黏稠液體的「碎片」,剛剛都是活生生的。
「噁!」想到這邊,小馬不自主的又開始反胃,他索性把口罩扯下來塞口袋裡,拿出面紙撕成兩球,督進鼻孔裡面。雖然身體不斷的排斥,但意志力支撐著他,讓他能夠持續往下拍。拍著拍著,小馬走到車子中間斷裂的區域,他細細的深呼吸一次,用力眨了眨眼睛,鼓起勇氣、舉起手機往車內錄。
車內的空間整個大反轉,原本是屁股下面的座椅,現在都倒過來在天花板上,不過更多的座椅早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不只裡面的東西往外噴,外面的東西也往裡塞,車子裡面也是插了一堆斷掉的樹枝跟樹幹。
“卡擦、卡擦、卡擦!”小馬一邊錄影,一邊快速地往車內連拍了十幾張。「快點拍一拍就可以快點離開這裡。」他心裡這樣想。
正打算轉頭離開的同時,小馬注意到掉在地上的兩個座椅,看起來怪怪的。之所以怪怪的,是因為這是他目前為止,看起來是「完整」的人體,被壓在座椅底下,而且還是兩個。於是,小馬對這個新奇的發現又多拍了幾張“卡擦、卡擦、卡擦!”越拍越起勁,小馬蹲下身子想多拍一些,沒想到這麼一蹲,屁股卡到旁邊的樹枝,樹枝直接彈起來打到那兩個座椅,硬生生的往後推了一下,接著座椅整個往後倒。
「啊啊啊啊!!」小馬當場被嚇到,嘴巴張的巨大,發出無聲的慘叫。他立刻左顧右盼,看看附近有沒有人發現他出包,幸好,旁邊似乎沒有人,於是他又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然後彎下腰去把氣呼出去,慢慢地打開眼睛,就看到他兩眼直視,整個人定格了五秒,接著他立刻轉身拔腿就跑。
「標哥!~~~標哥!~~標哥!~~」小馬緊握著手機,邊跑邊叫著。
標哥拉著中尉,聊軍旅生活聊得正開心,被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到帽子差點掉了「靠杯啊!小聲一點啦!看到鬼喔!阿呸呸呸!瞎瞇代誌啦?」
「呼……呼……那……那邊……有……有人在動!」小馬喘吁吁的說。
標哥一臉驚恐的說。「靠腰!真的假的!你確定?!你是不是嚇到眼花了啊?」
「沒有啦!真的啦!你快點跟我來啦!」小馬拉起標哥的手,立刻往下面走,現場留下一臉問號的中尉。
兩個人三步併成兩步,飛快似的回到剛剛巨石的旁邊,也就是車子中間斷裂的那個地方,小馬指著地上那兩個完整的人體說:「標哥,你見多識廣,你仔細看看,你快看啦!」
「小馬你看,他……他們兩個……還手拉著手耶。」標哥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那樣,驚奇的睜大著眼。
「我知道啊!你近一點看啦!確認一下啦!快點啦!」小馬急到滿身汗,不斷地催促著標哥。
“咕嚕。”標哥吞了吞口水,面露難色,揉了揉眼睛,深呼吸一口氣,緩慢地往下蹲,把耳朵慢慢靠近那兩個人……
標哥突然大喊:「快點過來啊!這邊還有人活著!!!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uJZSTgux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