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鏡草子（和風平安） - 望月（2）

祐子見他不願多透露梅壺得寵的真相，便決定激一激他：「爹爹不是向來自詡算無遺策嗎？獻上美人都未能平息陛下怒火，反教右大臣大人佔了便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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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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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那女人周旋了這麼多年，我實在是太了解她了。我知道她一定會收下梅壺的，只要見了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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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晏依然是溫柔地看著她，可雙眼中分明浸染著瘋狂和惡意。這樣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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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後她每每寵幸梅壺之時，就會想起是我舉薦的，呵呵，她肯定噁心得不得了吧，如何還會讓他撫養皇子呢？兼通自以為白撿了個寵妃，實則不過是一招廢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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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關白殿下，一向以冷面無情著稱。然而在她面前，他是溫文爾雅的教導者，更是許諾過要庇護她一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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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也曾抱有一絲僥倖，認為他們之間的羈絆總是有幾分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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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晏私下裡最是厭惡照姬，這倒也不奇怪，畢竟這位驕傲的「日出之女」曾讓他左遷九州，迫使他用屈辱的方式重返朝堂。但有時他對照姬不加掩飾的惡意反而讓她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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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子氣極反笑，「我只是在想，真不愧是爹爹啊。恐怕整個東瀛都找不出第二個如此會揣測上意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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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行晏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祐子自然知道如何往他的最痛處扎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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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的事在她面前從來不是秘密，她也願意體諒他的難處，畢竟如果不是因為依附照姬，他們父女如何能登上這一人之下的位子，這可是從前藤原氏用一代代女兒的肚子換來的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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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她敏感的少女心思來說，比起那些隱於夜色的旖旎情事，她更在意的是行晏對照姬難以言喻的扭曲恨意，那種執拗的瘋狂遲早要將他們三人一同吞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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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行晏面露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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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您侍奉聖上一向最勤謹，即便當上了關白也不曾懈怠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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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雙唇堵住了祐子還未來得及吐露的怨懟話語。明明是期待已久的事，淚水卻先盛滿了她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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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尚還保留一絲理智，她掙扎著想要推開他，不只是因為羞憤，更因心底那份對這段畸戀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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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人察覺到她的抗拒，只是緊緊地按住她的後腦，逼迫她回應，那親昵的糾纏聲令人耳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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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她即將喘不上氣的時候，行晏鬆開了桎梏，將被蹂躪得無力反抗的美人輕輕摟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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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拉扯間，一張有些眼熟的藤色箋紙散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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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又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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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子伸出顫抖的手欲撿起，卻被行晏更用力地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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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他略帶戚戚之意的低語：「祐子，果然你也認為我是個手段齷齪、諂媚求榮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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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這樣卑劣的我，如何與純潔高貴的你相配……所以，出身、婚姻、退路，這些我都已為你妥當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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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都無需憂慮，只要沿著這條既定的道路走下去，一定能迎來幸福完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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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才是……我想要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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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子俯身吻上他滾動的喉結，用雙唇包裹住，輕咬舔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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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神明大人，此間的罪孽就由我一人來承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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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晏輕輕撫著她綢緞般柔順的青絲，真是絕佳的手感，女孩伏在頸間的動作，更帶來甜蜜的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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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才是拉攏一個女人最快的方式，反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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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現在的一念一想，都是由他一手調教而成……這種扭曲的滿足感，真是令人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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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晏一手摟住祐子，另一手開始解她的衣服繫帶。在撩撥她的纖腰時，女孩一瞬間的顫慄被他敏銳地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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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賣力地挑逗著女孩敏感的腰側，又同時吮吻舔弄著白玉般的耳垂，嘗試讓自己專注於眼前的風月之事，好摒棄那些他自己也有些懼怕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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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自己從始至終都只是為了報答筑前宮一家的恩情，讓祐子登臨榮華極盛的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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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論這份感情該如何被定義，親情也好，愛情也罷，他存活於世的意義，他爭權奪利的目的，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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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幼時，行晏也是这般，端坐於和琴前，讓她坐在自己膝上，教她習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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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晏把琴移到稍稍靠窗邊的地方，正對窗外皓月當空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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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握住她嬌嫩的手，引導她的指尖撫過琴弦，動作熟稔，捻住那一處便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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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清越，如同山間清泉涓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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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子，真棒……你果然不會讓我失望，真是天生當寵妃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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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著嗓子誇讚她，可祐子已經無暇思索這話有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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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主動配合她，只讓她自己用自己的節奏去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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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顫抖著，琴音偶爾亂了，行晏微微蹙眉，道：「你已經彈得很好了，這個時候，不可退縮，需得大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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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地，把你全部的姿態展現出來。」他溫言鼓勵，溫熱的掌心攏住素白細膩的象牙琴柱，手指抵上了琴柱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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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習琴，還不是很適應這種感覺，行晏便合著琴音，緩緩吟唱稚童習字用的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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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秾艷終散落

誰人世間能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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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惚看見後世的一位少女，悄悄穿過醉人的夜色，翻山越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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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想看清少女幂籬下的容顏時，那景象卻如霧一般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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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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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為越此無常山

不戀醉夢免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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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貪吃，東宮沒有好好餵飽你嗎？也罷，看他那個樣子也不行……他若是生不了，確實是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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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晏伸手握住她小巧精緻的下巴，指腹緩緩滑過柔軟的唇瓣，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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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借種。到時候，我們就扶持這個孩子成為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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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交給我便是，我會讓你成為世間最尊貴的女人，扶持你成為中宮、皇太后……即便是那個位置，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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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將盡歸於我們父女二人掌中。我們再也不用過仰人鼻息、顛沛流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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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聲音如沾滿了蜜糖般甘美，祐子卻只能本能地戰慄著、痙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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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睜著淚眼，看到案上的奏疏，用漢字寫就，似乎是提議停派遣唐使，暫停出海貿易，以避免刀伊人再度入侵，落款是「源朝臣兼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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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專心的孩子，該被好好懲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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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呂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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