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之光 - 第一章天變

週五的深夜，許忻辰的房間裡瀰漫著機槍掃射與實況主播的叫聲。

「幹得好！我幫你側翼！」

「啊啊啊，我快掛啦啦啦啦——」

兩人坐在電腦前並肩奮戰，一人是高大結實、網名「熊哥」的許忻辰，一人是戴著黑框眼鏡、身材精壯但身高不高的周泓宇。

凌晨三點，他們正打著一場刺激的多人合作生存射擊遊戲，聊天室被「太扯」、「這操作神了」等留言洗版。直播間還掛著斗內紀錄與觀眾貼圖，兩人的實況節奏與默契是許多粉絲津津樂道的賣點。

「我丟震撼彈了，跑！」

從窗戶灑進來的街燈光線，是整間房裡唯一沒被螢幕光芒壓過的亮點。

「呼……最後一場了吧。」

「嗯，打完收工，明天還得剪片。」

雖然他們都已經出了社會，在實況圈闖出了一點小名聲，但仍然過著日夜顛倒、與網路為伍的生活。比起朝九晚五，他們更擅長對抗凌晨四點的生存模式。

——

早上十點三十四分，一陣突兀的蜂鳴聲打破睡夢。

手機螢幕閃爍著：國家級緊急警報。

「［疫情速報］5/31 09:20左右全球發生未知病毒感染，請民眾盡速躲藏至室內，鎖好門窗，切勿外出！感染病毒者會撲咬生物，被咬傷者會在短時間內被感染！請隨時關注政府公告，避免外出，留在家中。如發現異常狀況，請立刻通報！」

許忻辰皺著眉頭坐起來，揉了揉腦袋腦袋，昨晚太晚睡，腦袋還有點痛。

「什麼鬼……？」

「阿辰，你也看到了？」泓宇也醒了，坐起身來拿起自己的手機。

「是演習嗎？怎麼這麼像電影裡那種……」

訊息聲又響了一下。

這次是來自一個熟悉但沒接到的來電通知——姊姊：許忻蘭。09:15

緊接著，一則未讀訊息彈出：

「弟，外面的人好像發瘋了，到處人咬人，超可怕！你一定要在家躲好，等我，不要亂跑！」

短短幾行，卻像瞬間點燃了忻辰的心。

他飛快撥回去，卻只聽見冷冰冰的系統語音：「您撥的號碼目前無法接通。」

他與泓宇對視了幾秒，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外頭傳來幾聲混亂的叫喊，還有玻璃碎裂的聲響。

許忻辰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的一角往外看。他的公寓在七樓，正好可以俯瞰整條街道。原本熟悉的街景，如今卻佈滿雜亂的機車與傾倒的招牌，有些店面鐵門半掀，有些甚至已經被砸破玻璃。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警笛聲，夾雜著幾聲像是尖叫的的嘶吼。

「這不是演習。」他喃喃說。

泓宇站在他身後，看著外頭的景象，臉色沉了下來。

「……我爸媽今天一早就出門看病，我傳賴問他們也沒回。你姊……也聯絡不上？」

忻辰點點頭。

他腦中浮現昨晚還開玩笑說要當全台最強雙排主播的對話，現在卻像隔了一個世界。手機還緊握在他掌心，螢幕早已熄滅，彷彿象徵著整個世界的訊號也一併斷開了。

「我們得想辦法搞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忻辰說。他打開桌電嘗試連線，所有的網頁卻都無法打開，聊天室也沒有更新。

「我去陽台看看能不能收到收音機訊號。」泓宇說。

周泓宇打開手機的收音機程式，傳來一段不穩定的廣播：

「……中市……醫院爆滿……咬傷……極度攻擊性……非理性行為……目前軍警正協助戒嚴區撤離……」

「咬傷？」兩人對視一眼，喉嚨都乾了。

世界正在崩塌，而他們還留在這棟公寓裡。

許忻辰轉身打開衣櫃，翻出兩個背包。

「我們得準備一下。」他低聲說。

他不知道姊姊在哪，也不知道門外是什麼樣的世界，但他知道一件事——

今天，世界變天了。

——

房間裡的空氣漸漸沉重，兩人各自開始收拾物資，家裡的泡麵、餅乾、罐頭、好幾顆充飽電的行動電源，以及一支之前露營時買的開山刀。

窗外再度傳來一聲巨響，像是車子衝進了住宅。

忻辰深吸一口氣，握緊手機，再看了眼姊姊的訊息。

「你一定要在家躲好，等我。不要亂跑！」

但他知道，他等不了，因為那是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姊姊，自從父母車禍雙亡後，與自己最親近的人。

兩人來到玄關，從玄關的監視器畫面上，確認門外沒人後，彼此對視一眼，緩緩打開大門。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再也不是螢幕後的主播——

而是現實裡，正在迎接未知世界的倖存者。

——

七樓的空間一片安靜。

這棟高級大廈一層只有兩戶，每戶約八十坪，格局方正，隔音極佳。整棟樓沉入了一種異常的寂靜之中，只剩下他們兩人腳下踩在地板的輕微聲響。

「我們走樓梯下樓，每一層都檢查一下，看有沒有人還在家，或者有可以用的物資。」忻辰說。

「嗯，一邊往下，一邊找。」泓宇點頭，把開山刀握緊了些。

他們先敲了隔壁七樓的門。

沒人回應。

他們貼著門聽了一會兒，安靜得可以聽見牆內水管的滴水聲。

「應該沒人。」

走樓梯下到六樓，右邊那戶的門微微開著。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先進去看看。」忻辰低聲說，右手緊握開山刀，謹慎地透過門縫望向屋內。

室內凌亂，像是有人倉皇離開，客廳桌上還有一杯沒喝完的豆漿。

「小心點。」泓宇壓低聲音，尾隨進入。

兩人小心翼翼地搜尋每個房間，確定沒有人後，關上大門，開始翻找可能有用的物資。

他們在廚房找到幾罐罐頭、一袋未開封的米，還有急救箱與一把瑞士刀。

「這家人應該是倉促逃出去了。」忻辰低聲說。

「我們留張字條，說我們暫時借用這些物資，如果他們回來能知道。」泓宇從包裡拿出筆和便條紙。

「寫個毛，肯定不會回來了，留下這些資訊，還可能會在以後埋下危險的因子。」忻辰阻止了泓宇。

接著，他們繼續往五樓走去……

五樓的左側房門半掩著，門框上有幾道指甲刮過的痕跡，門縫裡傳來陣陣的血腥味。

忻辰立刻停下腳步，舉起手勢示意泓宇警戒。

兩人蹲下來，貼著牆邊屏氣凝神，忻辰掏出一面小鏡子，緩緩從門邊角度伸進去——客廳裡倒著一具身影，衣著凌亂，手臂上有明顯的齒痕。

「……應該沒動靜了，像是死掉一段時間了。」忻辰小聲說。

他們湊近門邊，確認對方沒有反應後推門進入。室內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乾涸血腥與發霉混雜的味道。

桌上擺著一副散亂的紙牌，像是誰剛玩到一半便逃了出去或倒下了。

房內無其他聲音，但氣氛壓抑得像空氣中擠滿了幽靈。

他們沒多做停留，只拿走廚房剩下的瓶裝水與一盒電池，離開時將門重新關上。

回到樓梯間時，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直到泓宇低聲說：「你剛剛看到那人臉色沒？」

「蒼白，嘴角發黑，不像自然死亡。」忻辰回道。

他們又往四樓下去，每一步，都更像走在即將碎裂的現實邊緣。

四樓的兩戶都靜悄悄的，左側房門緊閉，貼著幾張去年萬聖節的裝飾還沒撕掉，像是時間靜止在節日前夕。右側的門板上貼著快遞通知單與外送袋，顯然屋主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回來。

忻辰輕輕敲了幾下左邊的門。

沒有回應。

他耳朵貼上去聽，裡頭傳來非常微弱的音樂聲，像是電視節目在播放。

兩人面面相覷。泓宇指了指門把，做出詢問的表情。

忻辰搖了搖頭：「沒反應，門也上鎖了，打不開。」

他們轉向右邊那戶，門同樣鎖著，整棟都是電子門鎖型，無法輕易撬開，也沒有密碼。

「全棟都是電子鎖啊……我們開不了。」泓宇低聲道。

「能開的，大概只剩下門本來就沒鎖，或者已經被人破壞過的。」忻辰嘆了口氣。

他們只能記下門牌，標註可能有物資，往下走。

——

來到三樓，空氣中彷彿多了一絲濃厚的血味。

右側房門緊閉，但門邊牆上竟有手掌形狀的紅色痕跡，看起來像是血手印拖曳過去，已經乾涸。

「這裡有點不妙。」忻辰低聲說，握緊手中的刀。

他們靠近後，從門縫中嗅到濃濃的血腥氣。

「不進去，記下來，有可能裡頭還有感染者。」忻辰果斷。

轉向左側房門，他們發現門已經被踹開，門鎖變形，碎裂的花瓶碎片散落一地，顯然有人曾強行進出。

兩人屏息，快速搜索整個空間。

客廳裡翻得亂七八糟，冰箱門敞開，裡面早已腐臭。

然而奇怪的是，臥室的門是關上的，門上鎖著，從外側看不到任何被破壞的痕跡。

忻辰小聲敲了敲門。

裡頭沒有回應，但能聽見細微的移動聲。他壓低聲音說：「我們不是壞人，是來幫忙的。」

沉默數秒後，「咔噠」一聲，門從內打開了一道縫，一隻手緩緩伸出，握著球棒。

「你們……不是他們……對吧……？」

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

門後是一位像是高中生的女生，眼神戒備但明亮。

「我們不是，我叫許忻辰，這是我朋友周泓宇。」

她打量他們幾秒後才緩緩將門打開。

「我叫林喬安……我認得你，你是七樓忻蘭姐姐的弟弟，之前參加大樓委員會活動，看過你。」少女看向許忻辰，繼續說道：「我爸媽都出去了，還沒回來……有人闖進來過，我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還好他們沒有強行進來。」她的聲音帶著顫抖。

「所以你在裡面躲了一上午？」泓宇問。

喬安點點頭，聲音沙啞：「我不敢出來，也不知道外面怎麼了……」

她身上雖然沒有明顯外傷，但臉色蒼白，顯然精神緊繃到極限。

忻辰蹲下來，語氣盡可能溫柔：「我們正在收集物資，還會繼續往下檢查樓層，妳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喬安咬了咬唇，思考了一陣，最後點了點頭：「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裡了……」

他們幫她收拾了隨身衣物與少許糧食，又從廚房拿來一支菜刀交給周泓宇當武器，林喬安拿著原本的金屬球棒，許忻辰依舊是那把開山刀，三人一起離開了三樓。

——

二樓與一樓的環境更加凌亂，牆壁與地板牆壁與地板，有著可怕的乾涸血跡，大門也都深鎖，無從進入。

來到一樓大廳，大廳門戶雖然是玻璃門，但可都是加厚的防爆玻璃，也有著電子鎖控制，即使聽見外面街道傳來幾聲異常嘶吼聲音，甚至門外有幾個晃悠的喪屍徘徊，暫時也不需擔心安全問題。

三人來到大廳櫃台，物業人員不知所蹤。

泓宇看了看監視器畫面，發現地下一樓停車場車道，通往後巷的鐵捲門似乎沒上鎖。

「看來住戶是開車逃跑了，車道鐵捲門都來不及關，先關上，避免喪屍或外人進入，順便利用鐵捲門關上的聲音，看看地下停車場有沒有喪屍。」泓宇指著畫面向兩人說道。

忻辰立即找到車道鐵捲門的控制按鈕，將鐵捲門關上。

三人緊盯畫面，就在鐵捲門即將關上的瞬間，一個喪屍衝到了車道口，被鐵捲門無情的關在停車場內。

「看來停車場內至少有一個喪屍，如果之後要開車逃出去，得先解決他。不過目前安全，停車場要上樓的方式有兩種，一個是電梯，一個是逃生門後的樓梯。兩種都需要磁釦解鎖電子安全鎖」忻辰往後靠在辦公椅背上，鬆了口氣。

「出去的話，得從長計議。」

他們決定暫時退回七樓的住處，規劃接下來的行動。

窗外陽光斜照進來，太陽開始逐漸西下，兩男一女圍坐在客廳，看著桌上的手繪地圖，開始討論路線的安排。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地面之下，城市的低鳴才正要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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