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志豪怎麼會死了?」
「噓——小聲點!」
「對哦!說粗口,動作粗魯,那些NPC又會懷疑你是『玩家』。」
「妳——」
「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少——爺——」
奈音滿腔怒氣無處發洩,最後直接一腳踢往地上的小石子。小石子「啪噠」幾下,往前滾了一段距離,在湖水前停下。蘭望望盛怒的奈音,甚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或者說,早就說出口,只是眼前人沒有聽進去。
放學後滅龍公會五人老樣子,一邊尋找校長的線索,一邊挑戰各種支線任務。剛剛幾人正是挑戰中學部料理部的支線任務,原本蘭認為情報不足,需要詳細調查。可是奈音堅持區區簡單的下廚料理,根本不會有任何難度。事賓上料理過程非常順利,還取得非常高的評分。沒想到事後派發的碳酸飲料中,有幾罐混入毒品。志豪不幸抽中滲入毒藥的那罐,直接當場毒發身亡。
「誰也沒料到真正的考驗,竟然不是前面的料理,而是最後的飲料。」
「煜翔都不知道嗎?」
「我早就說公會的紀錄沒有提及過啊……」
「畜牲!」
「噓——噓噓——有……有人……」
幾人身在中學部的花圃那邊,有兩位穿着藍色制服的清潔工,提起水喉灑水澆花。水花飛濺,於空氣中折射出一道炫目的彩虹。兩位清潔工即使頭頂壓住寬大的帽子,看不清容貌,可是視線依舊十分陰冷,從遠處盯過來。蘭感覺渾身不舒服,加奈更是打從心底感到害怕,連忙示意大家一起離開。
「少爺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嗎?」
「妳——」
「好了,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
花圃中間有一條黃色的界線,由石料鋪成。一步跨過去,便離開中學部,抵達高中部。回頭看看,那兩位清潔工繼續低頭工作,仿佛剛才一切詭異的行為,全部是四人幻覺。
「哼,少一個就算了,我們絕對不能落於人後。無論如何都得將校長拖出來,完成那個支線任務!」
「雖說10RP好吸引,可是直至現在都毫無線索,恐怕七天內難以完成——」
「煜翔!我說過許多遍,別再說這些喪氣話!」奈音惡狠狠道:「不要忘記,我們滅龍公會的榮譽!而且我還是『八英雄』的兒子!怎麼能夠在區區F級『遊戲』中,被其他『玩家』欺壓啊?」
霎時另外三人一時無言,即使有再多的說話,也不敢再說出來。
「校長完全不知在哪,剩下那些支線任務又不知道完成的條件……草!」
蘭默默聽着奈音抱怨,眼神流露幾分輕蔑,稍微瞧不起這樣一位只會發脾氣的廢物。腦海中沉思間,發現不遠處的長椅上,那一隻小小的金色身影。
「啊,是『金色妖精』。」
「誰?」
「就是那位特殊NPC。」蘭默默地以關懷智障的眼神望向奈音:「你不是從她身上拿到那個隱藏任務嗎?這麼快就忘記嗎?」
「少胡說八道!只是她太矮子,才會沒發現!」
小小隻金黃色長頭髮的女孩子,獨自坐在花圃處,可是非常顯眼耶!這樣子都看不見,要不要去檢查一下視力呢?
「對了!興許她有校長的消息!」
「之前我已經問過好幾次,她都說不知道。」
「唏!之前你是在教室問,現在她人在花圃,可能回答會不同!」
奈音不知為何無比自信,當先一步走到鴻禎面前。此時這位小女孩,全身心放鬆,懶洋洋的放空大腦。看見奈音站在面前,眸子打量起來。
「喂,『金色妖精』!」
「……怎麼了?」
「關於校長的事,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鴻禎眼珠子轉一轉,沒有回答,奈音不耐煩,臉快要貼上去:「還是說需要報酬才願意開口啊?」
「唉,校長不就在校長室嗎?」
「所以校長室在哪兒?」
鴻禎眨眨雙眼:「我都不知道。」
奈音感覺自己被NPC耍了,拳頭攥得緊緊。蘭生怕對方一時衝動打人,急忙插進二人之間:「吶,逢……逢澤同學。只要和校長有關的傳聞,那怕再微小都可以,請告訴我們吧。」
「說過好幾遍,我不知道啊。為何總是有這麼多人追問呢?」
「真的?」
「唉,學校所有教職員的名單,都在教職員室內。我想校長的資料,都應該會收錄在那處吧。」
對啊?怎麼忘記這回事呢?奈音臉色變得和悅,哈哈大笑。
「走,我們去教職員室!」
「那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離開一段距離,確保鴻禎聽不到這邊的說話後,奈音揚臂道:「差點忘記我們還有偷取試卷那個任務,任務還餘下兩天,順道去調查教職員室吧。」
蘭沉思同時,轉頭望望鴻禎。對方一動不動,仍然坐在同樣的位置,沒有變換姿勢。他想起公會的指導課程上,老師便提及過區辨「玩家」與NPC的技巧。乍看起來二者一樣,額上也沒有特別標記,而且NPC都有像真人一樣的情感及智慧。不過二者最決定性的不同,就是「玩家」需要完成任務賺RP,NPC應該不需要。故此在「遊戲」中,積極行走四處調查的人必然是「玩家」,反之NPC十有八九都會維持平日的生活步調。
正是出於這個邏輯,蘭才會判斷「逢澤新名」是NPC,而沒有被她那些靈敏的機智與反應迷惑。
「哼,要不是在『遊戲』中,我一定把那位NPC操死!」
「你都知道那孩子是NPC,發脾氣都沒用啊。」
「住嘴!陳欣怡!別以為妳是女人,我就不敢打妳。」
蘭拉住悅子,搖搖頭,暫且緩和雙方衝突。眼見奈音走在前面,罵罵咧咧時,悅子心中非常不爽,嘴巴開開合合,用嘴形罵出「廢物」二字。蘭並沒有阻止,反而心中大力支持。作為F級「遊戲」,明明可以甚麼都不做,至多隨便完成幾個支線任務,平平安安渡過七天便順利通關。犯不着要100%完全踏破,冒險犯難完成那麼多支線。那怕想攻略支線,為何不在事前好好蒐集情報,反而爭先想早點完成。根本只是奈音一廂情願,為自己的面子及名聲,不惜一切往前衝,哪兒真的為公會利益考慮。
誠然在F級死掉都不會有懲罰,但是攻略進度受阻。欲速則不達,無法及早進入更高難易度的「遊戲」內,長遠來說完全是弊大於利。
「八英雄」有這樣的兒子,還真是可悲。慕名「八英雄」的威名而加入滅龍公會的蘭——真名為程煜翔的少年——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進錯公會,要不要待「遊戲」結束後轉會。
望着四人的背影進入校舍教學樓內,鴻禎抽回視線,冷哼一聲。然後扭頭望向遠處正在淋花的瞳,默默以眼神交流,確定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沒錯,今天偉大的校長大人,駕臨校園的花圃中當園丁。沒有人會在意仿佛是背景板般的園丁,就算有,也會被鴻禎吸引過去。畢竟像她這樣一位金髮毛茸茸可愛嬌小女孩子,在這所學校中完全是聚光燈下的主角,走到哪兒都過於惹眼。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玩家」都會被吸引力法則控制,不由自主優先望過來,從而忽略掉平平無奇的園丁。那怕萬一有「玩家」不符常理,偏要找園丁時,也可以想辦法引誘他們犯規,繼而讓園丁露出滲人的視線。「玩家」最害怕領便當下線,肯定會避之則吉,主動離開,從而保障瞳的安全。
無驚無險又完成每日在學生面前露臉一小時的規定,瞳高高興興的將手中的工具轉交給身邊一起工作的那位「真正的」園丁。裝作疲憊需要休息,直接坐在鴻禎身邊。
「呼——逢澤同學的點子真的太棒了!往來好幾批學生,真的誰都沒有在意過我一眼!」
「這也是另類的『燈下黑』:只要有我在現場,大家都會優先注意我。」鴻禎說着理所當然的事實,正如最初所言,不會作出沒把握的決定:「不過那些『玩家』早晚都會盯上教職員的名冊,還有高中部的攝影部,那邊都有留下校長的玉照,要怎樣辦?」
「沒辦法啊,規則局規定,這些『關鍵線索』不能移除,可是又找不到想藏起來的好地方。」
就像圖書館那本有尋人黑魔法的黑魔導書,受到某些不明力量束限,無法帶離圖書館。教職員室的名冊,還有攝影部室展覽的學園照片,亦受規則局指定,必須予以保留,至多藏起來,卻無法毀棄。
「之前已經有『玩家』出入過攝影部室,肯定見過那堵照片牆。要是如今擅自改動,只會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最好是甚麼都不做,不作死就不會死。反正『玩家』就算進去,一顆心都全仆在攻略支線任務,根本不會留意照片牆上的照片。」鴻禎仔細向瞳分析情況道:「至於教職員室,我還沒進去過,便不方便指手畫腳了。」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對於不清楚不認識的事物,鴻禎的想法都會比較保守穩重。瞳便說直接帶她進入教職員室走一趟,立馬遭到否決。
「現在肯定一堆『玩家』躲在暗處,用各種辦法觀察教職員室。此時我們現身,妳那張幾乎陌生的臉相落入他們眼中,無疑令人懷疑,增加曝露的風險。」
「可是沒有我帶路,妳也不可能隨便在教職員室自由活動。」
教職員室非常寬廣,幾乎佔據教學主樓三樓全層。中學部及高中部的教職員,全部都集中在那邊處理教務工作。一般學生若非受教師指名召見,不然根本無法內進。那怕是有機會進入,幾乎都得跟在教師身後走,不能夠隨便四處走動。
當然要是學生趁教師不在或沒注意時偷偷走進去,就是另一回事。
「沒問題啊,教職員室那邊,總會有職級比較高,能作決定的人吧?」
「教頭和教務主任都在那邊……」
「這樣就好辦了,妳想辦法通知他們。由他們作主,召我進教職員室。屆時我看看現場環境,再決定怎樣處理那本名冊。」
姑且計議已定,感覺這次「活動」前景一片光明,甚至有機會賺取不少RP,讓瞳心情無比愉快。出於對鴻禎的信任,以至於將一切希望都拜託在她身上,自己一個人輕鬆離開,再次於眼前消失。鴻禎取出記事本,憑藉記憶在空白的頁面上寫下長長的暗文,然後仔細摺疊。眼眸冷冷凝視好半晌,作出某些決定,頓時步伐遠離長椅。
【活動:Another no other】
[主線任務]學校內有不少人被「玩家」入替了,請找出來並且殺死吧!
└[進度]33/100
[支線任務]籃球部三年級學生面臨危機,請協助她們戰勝「玩家」。
└[進度]已完成
└[報酬]協力者於練習賽勝出後獲得 2 RP
[支線任務]圖書館有一本十分危險的黑魔導書,請想辦法藏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發現
└[進度]進行中
└[報酬]協助者於本活動結束後獲得 2 RP
[支線任務]茶道部部長發起一場茶會,想邀請學生參加,請應邀赴約,完成喫茶交流
└[進度]未完成
└[報酬]參與者於茶會結束後獲得 2 RP
[支線任務]泳池部溺死的學生化成怨靈,附身於一件紅色的泳裝上,請將之轉贈予「玩家」處理
└[進度]未完成
└[報酬]協助者於怨靈成功抓交替後獲得 2 RP
[難易度]F
[時限]七天
[報酬]成功殺死一名「玩家」,獲得 5 RP
踏入「活動」第四天,「玩家」死亡數快將衝破三分之一。鴻禎毫不在意,目下目標只有「高橋奈音」一個人,必須活捉同時嚴刑迫問,從他口中套取現實情報。至於其他「玩家」生死何如,老實說並不在意。連F級「遊戲」都過不了,只能說菜就多練。
出門上學時,再度與理惠同路。她抱怨最近幾天望着鴻禎忙碌的四處走,看不見人影,顯得非常擔心。
「管理人還真是毫不留情的支使新名醬啊!連上課時間都得當她的跑腿嗎?」
「沒事,都是小問題,我處理得來。」
在學園內四處走動,為瞳設計各種匿藏方案,同時調查各社團的支線任務,比留在課室強迫聽課輕鬆多了。
「對了!昨天我用新名醬設計的陷阱問題,成功誘使一位『玩家』曝露,成功當場宰了。」
「啊,不錯啊。」
都活到第三天,還會被簡單的問題受騙中計,只能說太大意,死得一點都不冤枉。
「嘻嘻,要是再殺多些『玩家』,也算是分擔新名醬的壓力呢。」
「謝謝……之後還有可能要麻煩理惠幫忙……」
「沒問題喲!新名醬不也是幫助管理人嗎?何況我們是朋友,別客氣。」
在玄關換上室內鞋時,鴻禎急忙將昨天寫的暗文信塞進蘭的鞋櫃內。理惠好奇那是甚麼,鴻禎示意不要聲張,拉着她來到轉角處躲起來。大約等了十數分鐘,蘭他們一行四人終於現身,老樣子奈音走在最前,其他三人像是小弟般跟隨在後。四人鬼祟地望望左右,沒有學生在意他們,才動身更換室內鞋。
蘭不喜歡日本這種入屋換室內鞋的習慣,更痛恨現在雙腳被迫穿上高跟鞋。仿佛扣上刑具,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直至現在每天回去宿舍,腳掌腳趾腳後踭都在痛。幸好七天的「監禁期」已經來到第四天,「遊戲」結束後,便能回去現實世界。
習慣性拉開鞋櫃,赫見一封信置在室內鞋上。蘭眨眨雙眼,確定不是幻覺。小心翼翼用手指夾起來,前後反覆檢查。信封潔白如新,一隻字都看不見。
「喂……喂喂……」
「是?」
加奈輕輕推着蘭的肩膀,總算將意識召回來。望望對方手中的信封,加奈登時臉紅耳赤,口吃情況變得更嚴重:「情情情……情情……」
「不像是情信。」
蘭看都不用看,斬釘截鐵道。儘管「小室蘭」在學校中有幾位好朋友,但她們絕對不會是女同性戀者。在過去三天中,也不曾感覺到有人對自己存有非份之想。再者這封信太普通太尋常,連丁點裝飾都沒有,壓根沒有告白的情調。
拆開來一看,信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絹細如指頭大小的文字:
壹綠益玖韭益TRUE貳衫韭貳益韭零漆衫伍死綠伍發衫玖韭韭
蘭思索幾秒,反轉反轉再反轉,上下左右顛倒,都看不懂在寫甚麼。明顯肯定是某種特殊的暗文,唸起來好像一串數字的同音字。中間偏偏塞了一個英文,與前後的數字同音字對不上,叫人八丈金剛摸不着頭腦。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09GY02Q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