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白驹过隙,转眼五载春秋已逝。
在这五年间,慕容黎几乎将整个霁云城以及方圆百里内都翻了个底朝天。
当年,城中所有郎中都被带到了他的面前,凡诊得喜脉之妇人名册,皆列于素帛之上。慕容黎亲执朱笔,一一勘验,奈何竟无一人是那女悍匪。
接着他又率铁骑横扫霁云城外诸山,方圆百里内大小山寨尽数荡平。所有寨主夫人,女匪寇皆被押至堂前,细细审问,依然无果。
再后来,他下令彻查城中所有阳痿不举之男子。此令一出,众下属面面相觑,暗忖殿下莫不是魔怔了?然无人敢违逆,只得硬着头皮挨家盘问,闹得满城风雨,流言四起。
可怜那些被查的男子,或羞愤欲死,或百口莫辩,更有甚者当街嚎啕,直呼冤屈。然一番折腾下来,仍寻不得半点蛛丝马迹。
最后他甚至不惜动用北燕埋于南楚的暗棋。那些蛰伏多年的探子,本为军国大事而设,而今却奉命暗中盯梢所有自霁云城出走的南楚女子。每有可疑之人,必飞鸽急报,日夜不休。
然而那女匪便似化作一缕青烟,自那夜后,再不复现人间。
慕容黎此生未尝此等挫败。
自幼时起,他便是北燕最耀目的星辰——论血脉,乃中宫嫡出,尊贵无匹;论武艺,师承大将军宇文磊,弓马娴熟,剑光所指,无人能敌;论文韬,策论经略每每令朝堂诸公击节赞叹;论谋算,凡他所谋之事,从未有失手之时。
这五载光阴,他更是将储位之争化作一场腥风血雨。那些觊觎东宫的皇子们,或贬或囚,尽数折在他手中。终是黄袍加身,入主东宫。而今北燕皇帝病体缠绵,朝政大权皆握于他掌中,可谓权倾天下。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算无遗策之人,竟栽在一个山野女匪手里。五年寻觅,掘地三尺,却连那女子的衣角都未能抓住。此事渐成心魔,夜夜入梦,竟比朝堂倾轧更令他辗转难眠。
北燕帝后不止一次想为他择选太子妃,都被他婉拒。抓不住这女悍匪,他便对女人失了兴趣。
宇文拓几番进言,劝他放下执念,但他哪里放的下,这个毁他清白,践踏他尊严,偷走他的孩子,拿他当南风馆小倌般玩弄,最后像块烂布一样遗弃的女人,他怎能放过她!
女悍匪送他的那枚荷包,他一直贴身带着,一有空便会拿出来观摩,企图从中找出线索。然而观摩了五年,却什么线索也没有。
直到有一日他在宫中遇到了表妹宇文嫣。
宇文嫣是宇文磊的女儿,宇文拓的妹妹,也是他母亲宇文皇后的亲侄女。
那一日,北燕皇商端木景将各地采购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奇珍异宝送入宫中。
宇文嫣特来探望姑母,皇后便将新入宫的南楚织锦赐予了她,同时也嘱她来见慕容黎。
“太子近日又在书房彻夜不眠,嫣儿替本宫去送盏参茶可好?”
宇文嫣颊边飞红,她早知道姑母的心思——宇文家需要再出一位皇后,而慕容黎身边,合该只有她宇文嫣能立足。
和皇后别过后,她端了参茶便来了太子书房。
从雕花窗棂望进去,只见慕容黎正对着案上一枚荷包出神,那眼神竟比看奏章时还要专注三分。
她朝书房里的宫女太监示意不要出声,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表哥。直至将参茶放于书案上,慕容黎都丝毫未觉。
她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荷包抢到了手中。
慕容黎这才回过神来,大惊,恼怒地瞪着她,“放肆!还给我!”
“表哥何时也学起南楚人习惯,用起这花里胡哨并不实用的玩意!”她将荷包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满眼不屑地说,“再说这荷包上的绣功那么差,表哥便是要用,也换个好点的啊!”
“不用你管,还给我!”
慕容黎越让她还,她便越对这荷包生疑。“表哥如此紧张,莫不是这东西乃南楚官家小姐送你的?”
慕容黎一怔,瞬间捕捉到了什么。“你为何会认为是官家小姐送的?”
“这荷包的材质乃南楚织锦,只有凤阳城可以买到,且价格不菲。如果荷包的主人是个女子,那必是南楚京城的官家小姐。普通百姓又怎舍得用如此昂贵的织锦来做荷包。”说着,她探究地望着慕容黎,“不过看表哥的神情,你好像并不知晓那人是谁。”
到底还是女子了解女子之物!他看了那么久都看不出名堂的荷包,宇文嫣仅仅看了一次便知这出自南楚京城的官家小姐之手。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原来那绑架他的女悍匪根本就不是霁云城附近的匪寇,而是来自南楚权贵家的女子!
之前见那女子虽出手阔绰,但说话粗鲁放肆,行为大胆,他一点没往官家小姐的方向想,只道是商贾之女或是打家劫舍的山寨女匪首。
此刻想来,他确实寻错了方向。
恰逢南楚皇帝寿辰将至,探子回报,东离已派出使臣前往南楚京城,借贺寿为名,企图在寿宴上向南楚皇帝求取他的皇妹昭阳公主。
南楚如若与东离联姻结盟,对北燕便是威胁。因此父皇也有意与南楚皇室联姻,以缔结两国友好邦交。可究竟派谁出使南楚,尚未有结果。
既然那女子是来自南楚京城,那这一次便由他慕容黎亲自出使南楚。
想到这里,他几乎一刻都不想耽搁,从宇文嫣手中夺回了荷包,便头也不回地去见北燕皇帝。
北燕皇帝没想到他会自告奋勇出使南楚,但一想到之前他多次拒绝大婚,便说:“此番去南楚是为求娶公主。目前父皇无意再纳妃,而皇子中仅你一人尚未婚配。假如你愿意娶了那位南楚公主,父皇便准你前去。”
慕容黎略有犹豫,但最终应了下来。
如果那女匪找不到,他娶谁都一样。可如果这次被他找到了,那么他拼死也要将她掳回北燕,以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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