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鄧陵子,奉鉅子遺命,接應公孫先生與目夷公子!」
沉穩而清晰的話語,如同投入滾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間在觀鹿台頂這片被血腥與殺戮浸透的修羅場中炸開!
公孫翦渾身浴血,懷中抱著氣息微弱、胸口凝結著詭異白霜的公子目夷,右手緊握著仍在嗡鳴、刀鋒上血色光暈尚未完全褪去的「沉嶽」重刀。他那雙因悲憤與狂暴而赤紅的眼眸,掃過台下黑暗中那數十條如標槍般挺立的深灰色身影,最後定格在為首那張兜帽陰影下熟悉而堅毅的面容——正是墨家鉅子禽滑釐座下大弟子,鄧陵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悲壯瞬間湧上公孫翦心頭。鉅子…果然…他腦海中閃過濮陽城外農莊那沖天的火光與濃煙,禽滑釐那白髮飄揚、決然斷後的身影彷彿就在眼前。那句「奉鉅子遺命」,字字如重錘,敲打在他早已傷痕累累的心上。墨家鉅子,為踐行「非攻守義」之道,為守護這份揭露驪姬陰謀的鐵證,終究是犧牲了!
而鄧陵子他們,竟穿越了重重封鎖,奇蹟般地出現在這宋國腹地的鹿台絕境!
「鄧…鄧陵兄!」公孫翦的聲音嘶啞乾澀,帶著劇烈喘息後的顫抖,眼眶瞬間濕潤。
「公孫先生!」鄧陵子目光如電,迅速掃過平台上的慘狀——華督倒斃在血泊中,斷臂的狐突已然遁逃,公子目夷生死未卜,公孫翦渾身是傷、殺氣未消,而周圍數十名玄甲衛及華督殘餘的貼身護衛,正從最初的驚駭中回過神來,眼中重新燃起兇戾的殺意。
「護住公孫先生與公子!」鄧陵子毫不遲疑,厲聲下令。他身後那數十名墨家弟子,動作整齊劃一,如同精密的機關被瞬間啟動。他們並未貿然衝上高台,而是在狹窄的階梯入口處迅速散開,形成一道堅固的人牆。人人手中皆持著墨家特製的連發手弩,弩箭寒光閃爍,對準了上方蠢蠢欲動的敵人。更有幾名弟子動作迅捷地從隨身皮囊中掏出數個拳頭大小、佈滿孔洞的黑色鐵球,以及數枚閃爍著金屬光澤的三角鐵蒺藜,迅速佈置在階梯及周圍的關鍵位置。
「是墨家的機關獸和蒺藜火!」有見識的玄甲衛軍官發出驚呼,聲音帶著恐懼。墨家機關術的威名,足以讓這些悍勇的死士也為之膽寒。衝鋒的勢頭頓時一滯。
「不要怕!他們人少!為太宰報仇!殺了他們!」一名華督的心腹護衛雙眼赤紅,揮舞著長刀,試圖鼓動士氣。
然而,回應他的,是墨家弟子冰冷而精準的反擊!
「咻咻咻——!」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aEBb8BNUm
一片密集如雨的弩箭破空聲響起!十幾支勁弩同時激發,覆蓋了衝在最前的幾名玄甲衛!距離如此之近,弩箭威力驚人,瞬間洞穿了皮甲,帶起一蓬蓬血花!慘叫聲中,數人倒地!
與此同時,鄧陵子本人如同鷂鷹般騰空而起,幾個起落便躍上了觀鹿台頂層!他身形精悍,動作矯健,落地無聲,手中那柄造型奇特的短柄手弩已然對準了那名鼓譟的華督護衛!
「聒噪!」鄧陵子冷喝一聲,扳機扣動!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ouceTYmTQ
「嗤!」一支短小精悍的弩箭,帶著尖銳的破風聲,精準無比地沒入那護衛的咽喉!那人捂著噴血的脖子,嗬嗬兩聲,仰面栽倒!
這雷霆萬鈞的接應與反擊,瞬間震懾全場!玄甲衛和殘餘的護衛們被墨家弟子精妙的配合與犀利的殺傷力所攝,一時竟不敢再輕易衝鋒,只能圍在平台邊緣,虎視眈眈,與台階下的墨家弟子形成僵持。
鄧陵子迅速來到公孫翦身邊,目光掃過目夷公子胸前那觸目驚心的指洞和蔓延的白霜,眉頭緊鎖:「公子傷勢極重!是晉國狐突的『玄陰指』!」他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玉瓶,倒出兩粒碧綠色、散發著濃郁藥香的丹丸。「快!這是鉅子秘製的『九陽護心丹』,能暫時壓制寒毒,吊住生機!需立刻尋醫道聖手救治,遲則寒毒攻心,神仙難救!」
公孫翦毫不猶豫,接過丹丸,小心翼翼地撬開目夷緊閉的牙關,將藥丸送入他口中,又以自身殘存的溫熱內力助其化開藥力。果然,片刻之後,目夷原本微弱到幾乎消失的氣息,稍稍平穩了一些,雖然依舊冰寒刺骨,但胸口那蔓延的白霜似乎停止了擴張。
「多謝鄧陵兄!」公孫翦聲音哽咽,充滿感激。他環顧四周殺氣騰騰的敵人,又低頭看向懷中生死未卜的兄長,一股滔天的怒火與責任感再次熊熊燃燒。「華督雖死,但其黨羽仍在,驪姬的爪牙狐突雖傷未死,商丘城內君上(宋閔公)危在旦夕!我們必須立刻殺出去,號召忠義之士,清君側,救宋國!」
「正是!」鄧陵子眼神堅定,「鉅子早有預料,宋國之變,牽動天下。他命我等潛入宋境,一則接應先生與公子,二則聯絡宋國忠直之士,三則…」他頓了頓,語氣沉重,「已遣人星夜兼程,前往齊國尋求田仲義士與齊公子小白(齊桓公)的援手!齊國素與晉不睦,且田仲義士乃公子小白門客,定不會坐視晉國操控宋國!」
「田兄!」公孫翦心頭一震,想起鴻溝血戰後,田仲為掩護自己擒拿狐鞫居所受的毒傷,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是否安然脫險?但此刻形勢危急,容不得他細想。墨家的佈局,禽滑釐鉅子臨終的深謀遠慮,讓他心中湧起一股暖流與力量。
「好!有墨家相助,翦,必不負鉅子所託!」公孫翦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經脈的刺痛,將目夷小心地背負在身後,用撕下的衣襟牢牢縛緊。「沉嶽」重刀再次緊握在手,刀鋒指向台下虎視眈眈的敵人,殺氣凜然:「鄧陵兄,如何突圍?」
鄧陵子目光掃視戰場,沉聲道:「敵眾我寡,不宜久戰。我墨家弟子以機關斷後,阻其追兵。先生隨我,從東側台緣速降!那裡有預設的逃生索道!」他指向觀鹿台東側邊緣,那裡有幾根粗大的石柱,隱約可見有成人手臂粗細的黑色繩索繫於其上,垂向下方深沉的黑暗。
「想跑?沒那麼容易!」玄甲衛中一名裨將看出他們的意圖,厲聲嘶吼,「放箭!攔住他們!」
「嗖嗖嗖!」十幾支勁弩射向公孫翦和鄧陵子!
「結陣!『墨守』!」鄧陵子一聲令下!平台下方階梯處的墨家弟子瞬間變陣!數名弟子迅速舉起一面面摺疊的精鋼小圓盾,彼此緊靠,形成一道閃亮的盾牆!「叮叮噹噹!」弩箭射在盾牌上,火星四濺,大部分被擋下。同時,另外幾名弟子迅速點燃了佈置在地上的黑色鐵球引線!
「嗤嗤嗤…」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44ARPrERY
引線飛快燃燒!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NKMDCiCQj
「轟!轟!轟!」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C0HOxzkd4
數聲沉悶的爆炸接連響起!並非驚天動地,卻爆發出大量濃厚刺鼻、辛辣無比的黃綠色煙霧!瞬間瀰漫了整個階梯入口和平台邊緣!
「咳咳咳!是毒煙!快閉氣!」玄甲衛猝不及防,被濃煙嗆得涕淚橫流,咳嗽不止,陣型大亂!視線也被完全遮蔽!
「走!」鄧陵子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時機,與公孫翦對視一眼,兩人如同離弦之箭,衝向觀鹿台東側邊緣!
公孫翦雖背負一人,但「斷水心法」運轉之下,身法依舊迅捷。鄧陵子更是矯健如猿,率先抓住一根垂下的粗大繩索,用力一扯,試了試韌性,低喝道:「先生,快!順繩滑下!下面有接應!」
公孫翦毫不猶豫,一手緊抱身後的目夷,一手抓住繩索,雙腳在台緣石欄上一蹬,整個人便順著繩索向著數十丈下的黑暗中急速滑落!耳邊風聲呼嘯,冰冷的氣流撲面而來。
鄧陵子緊隨其後,也抓住另一根繩索滑下。他臨走前,回身對著濃煙中混亂的敵人方向,扣動了手中連弩的扳機!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TytOnwrQU
「咻咻咻!」又是數支弩箭射入煙霧,引來幾聲慘叫。同時,他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哨!
下方黑暗中,立刻傳來幾聲同樣節奏的呼哨回應!
兩人急速下滑,繩索摩擦手掌帶來灼熱的刺痛。眼看即將落地,下方黑暗中突然伸出數隻強有力的手臂,穩穩地托住了他們下墜的身形!
「相里勤在此!」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EwaWiGFMU
「苦獲在此!」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5aDLM7aCe
熟悉的聲音響起!正是墨家弟子相里勤和苦獲!他們帶著十幾名墨者,早已在此接應。眾人迅速圍攏,形成護衛陣型。
「快!離開此地!追兵很快就到!」鄧陵子落地後立刻下令,同時看向公孫翦背上的目夷,「公子如何?」
「九陽護心丹暫時壓住了寒毒,但氣息微弱,必須儘快救治!」公孫翦焦急道。
「跟我來!」苦獲對商丘地形最為熟悉,低聲道,「城西『濟世堂』的扁鵲先生,乃當世神醫,且素來敬重目夷公子,或可信任!我們先送公子去那裡!」
眾人不敢耽擱,藉著夜色的掩護,在苦獲的帶領下,穿過鹿台別苑荒廢的園林和殘破的建築,如同幽靈般向著商丘西城潛行而去。身後,觀鹿台上,玄甲衛的怒吼和混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但整個商丘城,已被這驚天變故徹底驚醒。城中各處開始亮起混亂的燈火,隱隱傳來兵馬調動的喧囂和不安的犬吠。華督雖死,但他掌控的軍隊和黨羽,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場席捲整個宋國都城的風暴,已然降臨!
* *
商丘城西,一間不起眼的藥鋪後院。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藥草苦香。屋內燈火通明,一位鬚髮皆白、面容清臞的老者,正是有「神醫」之稱的扁鵲先生。他眉頭緊鎖,手指搭在目夷公子冰冷的手腕上,神情凝重至極。
公孫翦、鄧陵子等人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著診斷結果。目夷被平放在鋪著潔白麻布的榻上,胸口的衣物已被剪開,露出那個令人心驚的指洞。傷口周圍的皮膚呈現詭異的青紫色,一層薄薄的白霜依舊凝結不化,絲絲縷縷的寒氣彷彿肉眼可見地從傷口處散發出來,使得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低了幾分。
良久,扁鵲緩緩收回手指,長長嘆了口氣,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先生!目夷兄他…」公孫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寒毒入髓,陰勁蝕心。」扁鵲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與凝重,「此乃極陰寒歹毒的內家指力所傷,已傷及心脈本源。若非有高人及時以純陽丹藥護住心脈,又有這位壯士(指公孫翦)不斷以溫和內力疏導,公子恐怕…早已回天乏術。」他指了指公孫翦,顯然察覺到公孫翦一直不間斷地為目夷輸送內力。
「那…還有救嗎?」鄧陵子沉聲問道。
「難!難於登天!」扁鵲搖頭,「寒毒已與公子血脈糾纏,尋常針藥難以拔除。老夫需以『九陽回魂針』刺其周身三十六處大穴,激發殘存生機,再輔以老夫秘製的『紫陽融雪膏』外敷傷口,內服『三陽正氣湯』,或可暫時壓制寒毒蔓延,保公子七日性命無虞。但七日之內,若尋不到至陽至剛的天地靈物,如傳說中的『赤陽朱果』或『地心火蓮』,化去這玄陰寒毒之根…」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七日…」公孫翦如遭重擊,身形晃了晃,臉色慘白。赤陽朱果、地心火蓮,皆是傳說中之物,飄渺難尋,七日之期,何其短暫!
「無論如何,請先生施救!」公孫翦對著扁鵲深深一揖,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懇求,「目夷兄繫宋國社稷安危,翦,必傾盡全力,尋覓靈藥!」
「老夫自當盡力。」扁鵲鄭重點頭,隨即吩咐藥童準備針具藥材。他看向公孫翦等人,壓低聲音:「此地雖隱蔽,但華督黨羽爪牙遍佈全城,大肆搜捕,恐非久留之地。公子施針後需絕對靜養,不可移動。老夫有一處絕對安全的密室,可將公子暫時安置其中。」
「多謝先生!」眾人感激不盡。
就在扁鵲準備施針之際,後院柴扉被輕輕叩響,三長兩短。苦獲立刻警覺地前去查看,片刻後帶進來一個渾身塵土、神色驚惶的中年文士。此人一見屋內景象,尤其是榻上面如金紙的目夷公子,頓時撲倒在地,涕淚橫流:「公子!公子!您受苦了!下官華元來遲,罪該萬死啊!」正是冒死傳訊、忠於目夷的宋國司城華元!
「華元大夫!」公孫翦連忙扶起他。
華元抹了把淚,看向公孫翦,眼中爆發出希望的光芒:「公孫公子!您果然救出了公子!城中…城中已然大亂了!」他急促地說道:「華督被殺的消息已經傳開!其黨羽、司寇公子卬(華督之子)和將軍孔父嘉已掌控了宮城禁軍和部分城防軍,打著為父報仇、肅清叛逆的旗號,封鎖了四門,正在全城搜捕您和公子!他們…他們還矯詔,污衊公子目夷勾結外敵、刺殺太宰、意圖謀反!更…更可恨的是,他們竟將君上(宋閔公)軟禁在宮中,逼迫君上下詔…下詔賜死公子!」說到最後,華元已是咬牙切齒,目眥欲裂。
「好賊子!」鄧陵子怒喝一聲,手中短弩捏得咯咯作響。
公孫翦眼神冰冷如萬年寒冰,心中卻異常清明。華督雖死,但其子黨羽仍在,驪姬的陰謀並未終止,反而因華督之死變得更加瘋狂和直接!弒君、嫁禍、奪權,環環相扣!目夷兄的生死,宋國的存亡,已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刻!
他猛地想起目夷在鹿台昏迷前塞給他的那枚硬物。他迅速從懷中掏出那個油布小包,層層打開。裡面並非之前猜測的魚符,而是一枚約半掌大小、通體由溫潤白玉雕琢而成的符節!符節形似展翅欲飛的玄鳥(商族圖騰),鳥喙微張,雙目以極小的紅寶石鑲嵌,在燈光下流轉著威嚴而神秘的光澤。玄鳥背部,以古篆陰刻著一個蒼勁有力的「信」字。
「這是…」華元看到此物,渾身劇震,失聲驚呼:「玄鳥符節?!是…是先君莊公賜予公子,象徵監國之權、可號令宋國忠義之士的『玄鳥符節』!公子竟一直貼身藏著!天佑宋國!天佑宋國啊!」
玄鳥符節!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sgy26a76Q
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驚雷,瞬間照亮了公孫翦的心!他緊緊握住這枚溫潤卻重逾千斤的玉符,感受著其中蘊含的信任與託付。目夷兄在身陷囹圄、生死一線之際,將這宋國最後的希望,交給了自己!
「華元大夫!」公孫翦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決絕的殺伐之氣,他將玄鳥符節高高舉起,讓那玄鳥展翅的姿態在燈火下熠熠生輝,「目夷兄以性命相托,授我玄鳥符節!此符在此,如公子親臨!我公孫翦,戴族後人,今日持此符節,號召宋國所有忠於社稷、心懷正義之士,隨我起兵!清君側,誅國賊,救君上,保公子!盪清妖氛,還我宋國朗朗乾坤!」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如同金鐵交鳴,迴盪在小小的藥室之內,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正氣與力量!
華元看著公孫翦那染血卻堅毅如鐵的面容,看著那象徵著宋國正統與希望的玄鳥符節,熱血瞬間沸騰!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額觸地,聲音激動得發顫:「臣!司城華元!願持此符節,聯絡朝中忠良,召集戴族武士、國人義士,誓死追隨公孫公子,清君側,誅國賊!」
「墨家鄧陵子(相里勤、苦獲)!」鄧陵子率領一眾墨家弟子,齊齊抱拳躬身,聲音沉穩而堅定:「願助公孫先生,一臂之力!非攻守義,誅暴安良!」
一股悲壯而豪邁的氣息,在小小的濟世堂後院升騰而起!復仇的火焰與守護的信念,在這一刻凝聚成一股無堅不摧的力量!
* *
商丘城內,殺氣盈天。
華督之子公子卬與將軍孔父嘉,憑藉著掌控的宮城禁軍和部分城防軍,對全城實行了殘酷的戒嚴和搜捕。街道上行人絕跡,唯有披堅執銳的叛軍小隊來回巡邏,沉重的腳步聲和鎧甲摩擦聲在死寂的街道上迴盪,更添幾分肅殺。不時有民居被粗暴地踹開,傳來哭喊與呵斥聲。城牆上,叛軍的旗幟高高飄揚,弓弩手林立,戒備森嚴。空氣中瀰漫著恐慌與血腥的味道。
然而,就在這鐵幕般的壓制之下,一股潛流正在洶湧匯聚!
「玄鳥符節在此!公子目夷蒙冤被囚,太宰華督勾結晉國妖妃驪姬,意圖弒君篡國!今華督伏誅,其子卬、孔父嘉等黨羽仍挾持君上,禍亂朝綱!凡我宋國忠義之士,戴族子弟,國人同胞,速持兵刃,隨公孫翦公子,清君側,誅國賊,救君上,保公子!天佑宋國!」
低沉而充滿力量的呼號,如同星火燎原,在商丘城的大街小巷、深宅大院中秘密傳遞。玄鳥符節的影像,被墨家弟子以精巧的拓印之術迅速複製,附著著華元等忠臣的血書和號召,如同蒲公英的種子,悄無聲息地飄散開來。
戴族,作為宋國公室的重要分支,族中多驍勇善戰之士。華督當權時,戴族備受打壓排擠,早已積蓄了無盡的怒火。此刻,玄鳥符節重現,公孫翦(戴族公孫)持節號召,如同點燃了乾燥的柴薪!
「是玄鳥符節!公子目夷的信物!」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YXudM80KC
「公孫翦公子回來了!他殺了華督那奸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RSvHTmfzZ
「戴族的兒郎們!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追隨翦公子,殺國賊,救宋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bddhT9jpw
「國人同胞們!不能再讓奸賊挾持君上,禍害我們的國家了!跟他們拼了!」
壓抑已久的怒火在這一刻轟然爆發!一處處隱秘的據點被打開,塵封的甲冑被取出,磨利的刀槍在暗夜中閃爍寒光。戴族的武士、對華督暴政不滿的城防軍下層軍官和士卒、心懷正義的遊俠兒、乃至普通的國人壯丁,在玄鳥符節的號召下,如同百川歸海,向著城西預定的幾個秘密集結點匯聚!
濟世堂附近的一處廢棄倉庫,成為了臨時的指揮中樞。公孫翦已換上了一身墨家提供的半舊皮甲,雖傷勢未癒,臉色蒼白,但眼神銳利如鷹,腰懸「沉嶽」重刀,背負玄鳥符節,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沉凝如山的統帥氣質。他身邊,華元負責聯絡朝中暗藏的忠臣和協調各方義軍;鄧陵子則率領墨家弟子,利用他們精湛的機關術和巷戰技巧,迅速佈置防禦和製作簡易的攻城器械。
「報——!」一名渾身浴血的戴族武士衝進倉庫,單膝跪地,急聲道:「翦公子!叛軍大將孔父嘉親率五百『玄甲衛』精銳,自城東軍營開出,正沿『青龍大道』向西推進,目標直指我們這裡!前鋒距此已不足三里!他們打著『剿滅叛逆』的旗號,氣勢洶洶!」
「孔父嘉…華督的頭號爪牙!」公孫翦眼神一寒,此人掌控著華督最精銳的玄甲衛,是塊極硬的骨頭。「來得好!正好用他的人頭,祭我清君側的大旗!」
他目光掃過倉庫內聚集的數百名戴族武士和義軍首領,這些人或緊張,或興奮,或憤怒,目光都灼灼地聚焦在他身上。公孫翦深吸一口氣,聲音沉穩而充滿力量,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諸位!國賊就在眼前!身後,是我們的家園,是我們被脅迫的君上,是我們生死未卜的賢公子!今日一戰,不為私仇,只為大義!只為宋國不再受奸佞擺佈!只為子孫後代能享太平!玄鳥在上,佑我忠良!隨我——殺賊!」
「殺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3BBviAVWX
「殺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rV0aVOJRF
「殺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qzVXHAz4u
震天的怒吼在倉庫內爆發,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所有人的熱血都被點燃,恐懼被驅散,眼中只剩下熊熊的戰意!
「鄧陵兄!」公孫翦看向鄧陵子。
「放心!」鄧陵子會意,眼中閃過精光,「青龍大道兩側多為商鋪民居,巷道狹窄,正是我墨家機關術的用武之地!相里勤、苦獲!」
「在!」兩人應聲出列。
「速帶弟子,按第二套方案,於大道兩側佈置『連環拒馬』、『飛矢弩匣』、『火油陷坑』!務必將玄甲衛的前鋒,釘死在『百味樓』前的十字路口!」
「得令!」相里勤、苦獲領命,立刻帶著一隊墨家弟子和部分義軍,如同靈貓般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中的巷道。
公孫翦則拔出「沉嶽」重刀,刀鋒指向倉庫大門,聲如洪鐘:「戴族武士,隨我正面迎敵!其餘義軍,依華元大夫號令,分守兩翼,截殺潰兵!此戰,務必全殲孔父嘉這支爪牙,挫其銳氣!」
「喏!」眾人轟然應命,刀槍出鞘,寒光映照著一張張視死如歸的臉龐。
戰鬥,在商丘城心臟地帶的「青龍大道」上,轟然爆發!
孔父嘉騎在一匹神駿的黑馬上,身披華麗的魚鱗甲,手持一柄沉重的開山鉞,滿臉倨傲與殺氣。他身後,五百名玄甲衛精銳排著整齊的衝鋒隊列,沉重的腳步聲匯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如同鋼鐵洪流般碾過青石鋪就的寬闊大道。兩側緊閉的門窗縫隙後,無數驚恐的眼睛注視著這支殺氣騰騰的軍隊。
「區區戴族餘孽,烏合之眾!也敢妄稱清君側?」孔父嘉不屑地冷哼,「兒郎們!殺光叛逆!太宰在天之靈,必厚賞我等!前進!」
「殺!」玄甲衛齊聲怒吼,聲震夜空!
就在前鋒即將衝到「百味樓」前寬闊的十字路口時——
「轟隆!哐當!」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OOAqMX0JP
異變陡生!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kx6Qm5wVA
大道兩側數條小巷中,突然彈射出十幾根粗大的、頂端削尖並包著鐵皮的巨大原木(連環拒馬)!這些原木被強勁的機括彈出,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地砸向玄甲衛密集的隊列!
「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A6KHYNI6Y
「小心!」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F4bv2TDbK
猝不及防之下,前排的數十名玄甲衛被沉重的拒馬木砸中,頓時人仰馬翻!堅固的鎧甲也無法完全抵禦這恐怖的衝擊力,骨斷筋折之聲不絕於耳!陣型瞬間大亂!
「有埋伏!結陣防禦!」孔父嘉又驚又怒,大聲嘶吼。
然而,墨家的殺招才剛剛開始!
「咻咻咻咻——!」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fF23eT0EG
尖銳密集的破空聲如同死神的獰笑,從兩側屋簷、窗戶、甚至地面的隱蔽孔洞中響起!數十個隱藏好的「飛矢弩匣」同時激發!成百上千支淬毒的短小弩箭,如同傾盆暴雨般,覆蓋了整個十字路口區域!
「噗噗噗…」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solc4C7mV
箭簇入肉聲、慘叫聲、戰馬的嘶鳴聲響成一片!玄甲衛的重甲在近距離的攢射下,並非完全無效,但仍有大量箭矢射中了甲冑縫隙、面門、馬匹!劇毒迅速發作,中箭者臉色發黑,口吐白沫,頃刻間斃命者不在少數!隊伍陷入更大的混亂!
「卑鄙!」孔父嘉揮舞開山鉞,格開幾支射向他的弩箭,氣得七竅生煙,「給我衝!衝過去!殺光這些陰溝裡的老鼠!」
就在玄甲衛被連環打擊弄得暈頭轉向,試圖重整隊形衝過路口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6WgA4RJu3
「咔嚓!轟!」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Ssxn73uQy
地面突然塌陷!數個偽裝巧妙、覆蓋著薄土和草蓆的「火油陷坑」暴露出來!衝在前面的十幾名玄甲衛連人帶馬跌入坑中!坑底不僅有尖銳的木刺,更潑滿了粘稠刺鼻的火油!
「放!」隱藏在暗處的苦獲一聲令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cA7xWSDrm
幾支燃燒的火箭射入陷坑!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1ccl6LhvS
「轟——!」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TZFr7MeVY
沖天烈焰瞬間騰起!將坑中的士兵和戰馬吞噬!淒厲的慘嚎聲令人毛骨悚然!濃煙滾滾,焦臭味瀰漫!
玄甲衛的衝鋒勢頭,被這三重機關硬生生扼殺在十字路口!傷亡慘重,士氣暴跌!
「就是現在!」埋伏在正前方廢棄倉庫屋頂的公孫翦,眼中寒光爆射!他猛地站起身,高舉「沉嶽」重刀,發出驚雷般的怒吼: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1dLXHwCOc
「玄鳥庇佑!誅殺國賊!隨我——衝鋒!」
「殺——!!!」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L355gUKTi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如同海嘯般從倉庫大門和兩側巷道中爆發!以公孫翦為鋒矢,數百名戴族武士和精銳義軍,如同下山猛虎,揮舞著刀槍劍戟,挾帶著復仇的怒火,狠狠地撞入了混亂不堪的玄甲衛陣中!
公孫翦一馬當先,「沉嶽」刀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風!「斷水劍法」在他手中施展開來,剛柔並濟,連綿不絕!面對重甲,他不再追求一擊必殺,而是將刀法中「纏」、「絞」、「震」的柔勁發揮到極致!刀鋒或貼著甲葉縫隙切入,或沉重地拍擊在甲冑關節處,以無匹的巨力震傷內腑!「斷水·纏絲勁!」、「斷水·崩山震!」每一刀揮出,必有一名玄甲衛吐血倒地!
「公孫翦!納命來!」孔父嘉一眼就看到了這支義軍的靈魂人物,雙目赤紅,催動戰馬,揮舞著沉重的開山鉞,如同戰車般衝了過來!鉞刃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當頭劈向公孫翦!勢大力沉,足以開山裂石!
「來得好!」公孫翦夷然不懼,他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面對這勢若千鈞的一鉞,他不閃不避,將「斷水心法」運至巔峰,全身力量灌注於「沉嶽」刀身!刀鋒自下而上,劃出一道玄奧的弧線,竟是以刀尖精準無比地點向開山鉞的側面受力薄弱之處!
「斷水·點滄海!」
「鏘——!!!」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YNs8Jogl3
一聲刺穿耳膜的金鐵爆鳴!火星如同煙花般炸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11yyQLUdr
孔父嘉只覺一股詭異的螺旋勁力從鉞柄傳來,沉重無比的開山鉞竟被公孫翦這看似輕巧的一點,帶得向旁猛地一偏!沉重的力道砸在空處,讓他胸口一陣氣血翻湧,招式頓時走形!
就在這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剎那!公孫翦眼中殺機畢露!「沉嶽」刀順勢一轉,刀光如同跗骨之蛆,沿著開山鉞的長柄閃電般削向孔父嘉握鉞的雙手!正是「斷水劍法」中的殺招——「斷水·逆流斬」!
快!狠!準!
「啊!」孔父嘉大驚失色,倉促間撒手棄鉞,身體猛地向後一仰!但他反應終究慢了半拍!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Qp8SCizNW
「噗嗤!」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M7z5EfYSK
血光迸現!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M3Ce9D2T7
「沉嶽」刀鋒利的刃口,狠狠地削過了他右手的三根手指!連帶著小半個手掌!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vU1T7cDUj
「呃啊——!」鑽心的劇痛讓孔父嘉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鮮血從斷掌處狂噴而出!
公孫翦得勢不饒人,刀勢再變,沉重的刀身帶著橫掃千軍之勢,狠狠拍向孔父嘉的胸膛!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LvC0uKpbL
「砰!」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6EtZ4trG4
一聲悶響!孔父嘉如同被攻城錘擊中,整個人從馬背上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重重摔落在亂軍之中,生死不知!
主將重傷墜馬!本就遭受機關打擊、士氣低落的玄甲衛,瞬間崩潰!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sPPDW0FcV
「將軍!」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F7aK2PtnO
「敗了!快跑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ZVUZrO1bo
殘存的玄甲衛再也無心戀戰,丟盔棄甲,哭爹喊娘地向後亡命奔逃!
「追!一個不留!」公孫翦刀鋒所指,戴族武士和義軍士氣大振,如同虎入羊群,銜尾追殺!青龍大道上,屍橫遍地,血流成河!叛軍最精銳的玄甲衛前鋒,在墨家機關與戴族武士的內外夾擊下,幾乎全軍覆沒!
這一場發生在商丘心臟地帶的伏擊戰,如同點燃燎原之火的火種!玄鳥符節的號召力,公孫翦的勇武,墨家機關的犀利,戴族武士的悍勇,通過潰兵和親眼目睹的百姓之口,如同颶風般傳遍了整個商丘城!越來越多的城防軍士卒倒戈,越來越多的國人拿起簡陋的武器加入義軍!清君側的浪潮,已然勢不可擋!
然而,叛軍的核心力量,仍然盤踞在宮城和幾處堅固的軍營堡壘之中。公子卬驚聞孔父嘉兵敗重傷、玄甲衛精銳盡喪的消息,又驚又怒,一面加緊對宮城宋閔公的看守,一面收縮兵力,固守宮城和東、北兩處最大的軍營,並瘋狂地向城外的晉國勢力求援。他知道,最後的決戰,即將來臨。
公孫翦與華元、鄧陵子等人,則迅速整合了倒戈的城防軍和源源不斷加入的義軍,兵力迅速膨脹至數千人。他們以城西為根據地,步步為營,向著宮城和叛軍核心堡壘推進。每一條街道,每一座坊市,都成為了慘烈爭奪的戰場。墨家弟子製造的簡易衝車、投石機(拋擲火罐和巨石)在巷戰和攻堅中發揮了巨大作用,而公孫翦身先士卒,「沉嶽」刀所向披靡的身影,更是極大地鼓舞了義軍的士氣。
血戰持續了整整兩天兩夜!商丘城內,火光處處,喊殺聲日夜不息。義軍付出了巨大的犧牲,終於掃清了外圍的叛軍據點,將公子卬和殘餘的叛軍主力,死死圍困在最後的堡壘——由堅固青石壘砌、易守難攻的「虎賁營」之中。而宮城,就在虎賁營的側後方。
第三日清晨,陰雲密佈,秋風蕭瑟。虎賁營高大的石牆上,佈滿了叛軍的弓弩手和滾木礌石。殘餘的數百名叛軍精銳,在公子卬的親自督戰下,做著困獸之鬥。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瘋狂。
義軍陣營前,公孫翦一身染血的甲冑,背負玄鳥符節,手持「沉嶽」重刀,屹立在一輛臨時搭建的簡易瞭望木台上。他身邊是華元、鄧陵子,以及幾名主要的戴族將領和義軍首領。眾人臉上皆帶著疲憊,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公子卬已是甕中之鱉,虎賁營雖堅,但軍心渙散,糧草將盡,破營只在今日!」華元指著前方的營壘,語氣激昂。
鄧陵子補充道:「我墨家弟子已探明營牆薄弱處,可集中『火龍車』(噴射猛火油的簡易裝置)焚其木質柵門和角樓。相里勤正帶人加緊趕製最後一批『破甲弩箭』,專克重甲。」
公孫翦目光如電,掃過虎賁營高聳的牆頭,最後落在營牆後方隱約可見的宮城飛簷。他沉聲道:「強攻虎賁營,雖能破之,但我軍傷亡必重。且宮城近在咫尺,君上安危未卜。若能先動搖其軍心,或可不戰而屈人之兵,至少…能減少兄弟們的傷亡。」他想起了目夷兄的教誨:為帥者,當惜士卒性命。
「公孫公子有何良策?」一位戴族老將問道。
公孫翦解下背後的玄鳥符節,高高舉起。溫潤的白玉在陰沉的天光下,那展翅的玄鳥依舊散發著威嚴而神聖的光輝。他深吸一口氣,運足內力,聲如洪鐘,滾滾聲浪向著虎賁營方向傳去:
「虎賁營中的宋國將士聽著!我乃戴族公孫翦,持先君所賜『玄鳥符節』,奉公子目夷之命,清君側,誅國賊!華督勾結晉國妖妃驪姬,意圖弒君篡國,證據確鑿,已然伏誅!其子卬,不思悔改,負隅頑抗,挾持君上,罪不容誅!」
他的聲音清晰有力地穿透戰場的喧囂,傳入每一個叛軍士卒的耳中:
「爾等皆為宋國子民,宋國之兵!昔日或受華督脅迫,或不明真相,情有可原!如今真相大白,國賊窮途末路!玄鳥符節在此,如先君親臨!爾等何不棄暗投明,反戈一擊?擒殺公子卬者,既往不咎,論功行賞!若執迷不悟,甘為國賊殉葬,待我大軍破營,玉石俱焚!」
話音剛落,公孫翦身後的義軍陣中,數百人齊聲高呼,聲震雲霄: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DonLv4tHV
「玄鳥庇佑!清君側!誅國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tQ3BRAptb
「棄暗投明!既往不咎!」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UOmpyxGFB
「擒殺公子卬!賞千金!」
這震天的聲浪,配合著那高高舉起、象徵著宋國正統與希望的玄鳥符節,如同巨大的鐵錘,狠狠地砸在虎賁營守軍早已動搖的軍心上!
牆頭上的叛軍士卒,面面相覷,眼神閃爍。他們看著外面黑壓壓、士氣如虹的義軍,再看看營內惶惶不安、窮途末路的氣氛,又想起華督父子的所作所為…一股無形的騷動在沉默中蔓延。
「妖言惑眾!給我放箭!射死他!」公子卬氣急敗壞的尖叫聲從營牆上的望樓裡傳來,充滿了恐懼與瘋狂。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幾支箭矢射出,遠遠落在公孫翦前方,毫無威脅。
就在這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7SGcjIcYp
「轟!」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ubmSQpbVV
虎賁營緊閉的厚重營門,突然從內部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門內傳出激烈的喊殺聲、兵刃碰撞聲和驚恐的尖叫!
「營門開了!營門開了!」義軍陣中爆發出驚喜的呼喊!
只見那堅固的營門,竟被內部反水的士卒奮力打開了一道縫隙!數十名身著叛軍服飾、卻臂纏白布的士兵,正與忠於公子卬的死士在門洞內展開慘烈的廝殺!他們一邊搏殺,一邊對著營外高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uP4pJUCM8
「玄鳥在上!我等願降!隨公孫公子殺國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PLlqrRpSm
「殺了公子卬!救君上!」
「天助我也!」公孫翦眼中精光爆射!他知道,軍心已徹底崩潰!時機已到!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BrXoqMwKm
「玄鳥義士已開營門!全軍聽令!」他將「沉嶽」重刀猛地向前一揮,發出了總攻的號令: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DwPz7J0R7
「目標——虎賁營!擒殺公子卬!解救君上!殺——!!!」
「殺——!!!」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mKUmAoYho
積蓄已久的戰意轟然爆發!早已準備就緒的義軍將士,如同決堤的洪流,喊殺著衝向洞開的營門!墨家製造的「火龍車」噴射出數道熾熱的火龍,瞬間點燃了營門附近的木質結構!相里勤指揮的弩手,將特製的「破甲弩箭」射向牆頭負隅頑抗的敵軍!
虎賁營,這座叛軍最後的堡壘,在內外夾擊與軍心崩潰之下,頃刻間土崩瓦解!義軍潮水般湧入營中,與反水的士兵匯合,清剿著殘餘的抵抗。
混亂中,公子卬在幾名死士的護衛下,倉皇逃向與虎賁營有暗道相連的宮城。然而,他剛衝出營牆後門,就被一支早已埋伏在此、臂纏白布的城防軍小隊截住!
「叛國逆賊!哪裡走!」為首的軍官,正是當初在青龍大道上倒戈的將領之一!他眼中燃燒著怒火,長矛如毒龍般刺出!
公子卬身邊的死士拼死抵擋,但寡不敵眾,很快被斬殺殆盡。公子卬本人,被那軍官一腳踹翻在地,冰冷的矛尖抵住了他的咽喉。
「饒命…饒命啊!我願降!我願獻出宮城…」公子卬面無人色,涕淚橫流,褲襠處一片濕熱,醜態百出。
「呸!賣國求榮的畜生!你也配求饒?」軍官厭惡地啐了一口,手中長矛毫不留情地狠狠刺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FGXQW3tKu
「噗嗤!」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KLYfeBtYu
矛尖貫喉!公子卬雙目圓睜,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響,身體劇烈抽搐幾下,便沒了聲息。這個弒君陰謀的參與者,華督的繼承人,終究未能逃脫覆滅的下場。
當公孫翦、華元、鄧陵子等人率領精銳衝入宮城時,最後的抵抗已然瓦解。宮殿內一片狼藉,宦官宮女驚慌失措地躲藏著。
在象徵著宋國最高權力的「明德殿」深處,眾人找到了被軟禁的宋閔公御寇。這位正值壯年的國君,此刻卻顯得異常蒼老和憔悴。他身著素服,獨坐於空曠冰冷的大殿之中,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彷彿一尊失去了靈魂的泥塑。案几上,放著一杯未曾動過的鴆酒和一柄出鞘的短劍——那正是公子卬逼迫他「自裁謝罪」或「下詔賜死目夷」的工具。
看到公孫翦等人闖入,尤其是看到公孫翦手中那枚溫潤流光的玄鳥符節,宋閔公空洞的眼神中才泛起一絲微弱的漣漪。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公孫翦染血的甲冑和堅毅的面容上,嘴唇哆嗦著,良久,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充滿了無盡悔恨與悲涼的嘆息:
「寡人…昏聵…識人不明…養虎為患…致令奸佞禍國…賢弟蒙冤…社稷傾危…」兩行渾濁的淚水,順著他枯瘦的臉頰滑落。「有何面目…再居君位…面對列祖列宗…面對…子魚(目夷字)賢弟…」
他顫抖著伸出手,緩緩抓向案几上那柄寒光閃閃的短劍。
「君上不可!」公孫翦與華元同時驚呼,搶步上前!
然而,宋閔公的動作卻異常決絕而迅速!在眾人撲到之前,他已反手握緊劍柄,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將那鋒利的劍刃,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窩!
「呃…」一聲短促的悶哼。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mMhl0aRVR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素色的衣袍。
「君上——!」華元撲到近前,扶住宋閔公軟倒的身體,老淚縱橫。
宋閔公緊緊抓住華元的手臂,目光卻死死地盯著公孫翦,用盡最後的力氣,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持…持節…擁…擁子魚…正…正位…宋…宋國…拜…託…了…」言畢,頭一歪,氣絕身亡。那雙空洞的眼眸中,殘留著無盡的悔恨與解脫。
大殿之內,一片死寂。唯有眾人沉重的呼吸聲和華元壓抑的哭泣聲迴盪。
公孫翦看著龍椅上那自戕謝罪的君王,心中五味雜陳。宋閔公雖有過失,但最終以死承擔了責任。他緩緩走上前,單膝跪地,對著宋閔公的遺體深深一禮。然後,他站起身,再次高舉起那枚沾著血與火的玄鳥符節,聲音沉痛而莊嚴,響徹整個明德殿:
「先君蒙塵,奸佞伏誅!國不可一日無君!公子目夷(子魚),先君莊公之子,仁德賢明,澤被蒼生,當承大統!今持玄鳥符節,奉先君遺澤,擁公子目夷,繼宋國君位!盪滌妖氛,再造乾坤!」
「擁戴公子目夷繼位!」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3t1qpRSdi
「天佑宋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nVFerMGto
殿內殿外,所有忠於宋國的將士、臣子,齊齊跪倒在地,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擁戴之聲!這聲音衝破宮殿,迴盪在剛剛經歷血火洗禮的商丘城上空!
歷經三日血戰,付出無數犧牲,清君側的大業,終於塵埃落定。宋國,迎來了新的君主——宋襄公子茲父(目夷繼位後的名諱)。然而,公子目夷,這位新君,此刻仍躺在濟世堂的密室中,生命之火在玄陰寒毒的侵蝕下搖曳不定,僅餘七日期限。而驪姬的陰謀雖在宋國受挫,其滔天野心與晉國的威脅,卻從未遠去。新的風暴,已在遠方醞釀。公孫翦握緊了玄鳥符節,目光穿過巍峨的宮門,投向了東方——那裡,是齊國的方向,是田仲與公子小白所在之處,也是宋國尋求盟友與目夷兄救命靈藥的最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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