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嚎叫與怪物的夢 - 第八章─當地獄成真

第八章─當地獄成真

　　眼前是一處只剩地基的廢墟，到處所見的顏色只有一種─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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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墟周圍聚集不少人指指點點，從他們的對話裡，漸漸拼湊出事情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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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帶的住民大多沒有從事正規的職業，誠實一點說，做的都是出賣肉體、賭博、欺騙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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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都知道屋子裡住的是羅姆人，本著自私自利的本性與對外地人的敵視，即使發現屋子起火了，也沒有人願意靠近那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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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馬伕生涯中，也沒少載過外地人，有些如同傳言說的說謊成性，而有些品行好的像都市裡的上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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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對他來說，外地人與否並沒有差別，只因人會因環境而影響其人性的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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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踢了踢腳前一根燒成炭的木頭，木頭滾進名為廢墟的炭堆裡，眼前的顏色只有黑色，這說明幾乎所有東西都炭化了，同樣的，也說明沒有人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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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會下地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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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話沒有人聽見，但正義聽見了，他說的『這些人』因為被發現住處裡有泡過油的布條，所以被衛兵懷疑殺人而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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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羅姆人被殺害，頂多找出兇手，讓其賠償一些錢就罷了，但死的還有三名本地鐵匠，這讓事情無法馬虎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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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不良份子消失了，所以包含他在內的好奇份子才得以大喇喇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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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耳裡傳來附近人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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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姆人的小孩呢？　總是被其他孩子欺負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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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不見了，衛兵找了一天都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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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不會是被那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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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 你知道那些欺負她的孩子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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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今天一大早從大門進來，那些蓋著白布的，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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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你想的那樣，全都死了，開腸剖肚後，還丟在大家洗衣服的那條河邊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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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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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能是誰! 怪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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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才辦過淨化儀式嗎? 這是什麼? 其他怪物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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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也許我們這裡還有怪物躲著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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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問題的只會是外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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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裡，他邁開腳步從旁離開，但能清楚感覺到其他人盯著他背影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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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快點起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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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想快點離開，雖然是陌生的地方，他還是彎進最近的一條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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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著走著，很快的，他開始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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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往裡走，巷裡的分岔路愈多，而更多是身形佝僂、全身發臭癱倒在地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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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屎尿漫地、蛆蚊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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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比貧民街更慘的地方，這是無力的人們等死的彌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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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摀住口鼻，加快腳步，卻在一個轉角處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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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瘟疫醫生單膝跪在一個臉色糟糕的老人旁，拿著藥瓶徐徐餵著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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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他知道的，有些瘟疫醫生因為剛習得醫術，沒有接觸過太多病人，有時候會把自己的理論、想法用在這些人上做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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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眼前的這名瘟疫醫生，渾身透出資深老練的氣質，讓他猜想也許這位醫生只是單純的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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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證據就是那名老人臉色迅速恢復，好到宛如孩子睡前的紅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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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而後站起，雙手負於背後，側身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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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會下地獄的』，你說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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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的話讓他不禁先這麼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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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剛剛也在那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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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回答:「在，也不在，只是剛好聽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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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點點頭裝作認同醫生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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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接著說:「『有問題的只會是外地人』，我還聽見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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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他們說的是『外地人』，這是我從那裡逃跑的原因」他苦笑著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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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巧，我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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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不出醫生是不是在開玩笑，但這句話讓兩人都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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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無償行善的老練醫生，這印象讓他對這醫生有著好感與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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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敬的醫生，我能冒昧問您一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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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點頭回應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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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雙白如月光的瞳色，我從沒見過，您是哪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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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攤了攤手說:「恕我無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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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露出失望，畢竟這是個人的隱私，但出於好意，還是提醒醫生早點離開這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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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他們陷入瘋狂，也許會抓外地人舉行淨化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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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認誇大了點，但為了醫生好，最後還是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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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只見聽完的醫生緩緩搖著頭說:「不是也許，是已經了，這些人會下地獄的，沒錯...... 那些受害的人們何其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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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相信醫生說的話，所以聽見「已經」時，他背後的冷汗流出許多，心思飄回旅店裡的兒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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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他緊張的模樣，醫生知道是該結束談話了，於是擺了擺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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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醫生指出最快離開這小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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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前，醫生回望了過去，低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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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我們何必用火刑具呢? 他人，即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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