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93）狼養大的孩子

郭寧荷被帶到虎山，開始學認字。

她學得極快，不是因為天賦異稟，而是因為——她早就習慣了「生存」。

可認字容易，認「人」卻難——畢竟她是被狼養大的孩子，骨子裡刻著妖的直來直往，學不會人類那套彎彎繞繞的心思。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B2z3IgwSN

「妖怪性子直，想要什麼就說，想吃你就張嘴。」她總這麼想。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i3MBT7oW

就像那頭養大她的狼妖，從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uvj8LGcb

「小丫頭，我養妳，是想等妳肥了再吃。」

牠咧著血盆大口，獠牙縫裡還掛著昨夜的兔肉碎屑，說得坦坦蕩蕩。

郭寧荷卻當牠在開玩笑，還笑嘻嘻地回嘴：「那你得再等十年，我現在瘦得像根柴！」

狼妖哼了一聲，尾巴甩了甩，沒反駁。

——結果十年後，牠真的張嘴了。

那一夜，狼妖的眼睛在黑暗裡泛著綠光，唾液從齒縫滴落，喉嚨裡滾出低沉的咕嚕聲。

「……我現在，可以吃妳了嗎？」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HIRPrHQR

郭寧荷這才驚覺——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mQn078kt

原來牠從沒開過玩笑。

而在虎山，除妖師不只要學符咒、陣法，還得學「人心」。

「妖易除，人難防。」師父敲著戒尺，冷聲道：「捉妖的陷阱，可比不過人心的陷阱。」

其他弟子點頭如搗蒜，唯獨郭寧荷皺著一張臉，怎麼演怎麼破綻百出。

「寧荷，妳現在是潛伏的細作，要套出妖王的弱點。」師兄嚴肅地扮演「妖王」，等著她施展話術。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loiwdkCky

她憋了半晌，最後直接問：「……你的弱點是不是怕辣椒粉？」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vZJVY8jB

師兄：「……」

全場靜默三秒，接著爆出怒吼：「郭寧荷！哪有人直接問的！！」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QiGpAkLc

她委屈巴巴。

師父扶額嘆氣：「妳這樣，以後怎麼在江湖上混？」

她小聲嘀咕：「……我又不想混。」

虎山的捉妖技巧之所以連妖怪都不敢靠近，正是因為——

陷阱太多。

符咒是明的，陣法是暗的，話術是彎的，連笑容都可能是假的。

郭寧荷學不會這些。

她只記得狼妖的話——

「想要什麼就說，別藏著。」

可人類不一樣。

他們嘴上說「欣賞你」，心裡可能想著「何時除掉你」；他們笑著誇你「天才」，背地裡卻巴不得你摔跟頭。

她搞不懂，也不想懂。

——直到某天，她無意間聽見幾名弟子低聲議論：

「郭寧荷憑什麼那麼受重視？不過是運氣好罷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LCZPrmHE

「就是，說不定那些妖怪都是她自導自演抓的……」

她愣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掌心。

原來，這就是「人心」嗎？

明明前幾天這幾個還誇她呢，雖然真的只是運氣好，但搞得好像她好像很享受這些讚美一樣。

——————

後來，郭寧荷依然學不會「心機課」。

她還是會直接問：「你是不是討厭我？」

還是會傻乎乎地踩進別人的語言陷阱。

還是會在該演戲的時候，脫口一句大實話。

她二十歲，一半人生在狼窩裡打滾，另一半在人類的屋簷下學規矩。可兩邊都沒把她養成「正常」的樣子——

她站著走路，但除妖時會伏低身子，像狼一樣突襲，十指套著特製的「蝕爪」，一抓就能撕開妖怪的護體妖氣。

她總說：

「我來上課是怕被罵啦。」

「我真的只是運氣好……」

但看過她除妖的人，誰信？

她的招式沒有花俏的符咒，沒有繁複的陣法，只有最原始的撲殺。喉嚨、眼睛、心口，哪裡致命抓哪裡，快、狠、準，像狼咬斷獵物的氣管。

這樣的她，卻比誰都容易對妖怪心軟。

因為她知道——妖怪說謊時，耳朵會不自覺抖動；尾巴會試探性地搖晃；妖氣會因為緊張而紊亂。

她看得出來。

畢竟，她曾被狼養大十年，而狼，從不撒謊。

——————

郭寧荷這輩子最討厭兩件事——

一是被冤枉。

二是被拖下水。

今天倒好，兩件一起來。

她不過是趁著休沐日溜下山，想買串糖葫蘆解饞，誰知道才咬下第一口，街角就衝出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後頭還追著一隊殺氣騰騰的士兵。

「咦咦咦——！」她嚇得糖葫蘆差點噎在喉嚨，本能地往旁邊一跳。

結果那少年眼睛一亮，居然筆直朝她衝來。

「就是妳要帶走皇子殿下的嗎！？」帶頭的士兵厲聲大喝。

「什麼？什麼啦！我們才不是一夥的！」她氣得跺腳，這什麼天降橫禍？她連這小子是誰都不知道！

可那少年卻狡黠一笑，突然抓住她的手。

「大姐姐……」他嗓音清朗，卻帶著一絲惡作劇般的玩味。

郭寧荷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這下誰還信他們不是同夥？

「你放開！」她掙扎，卻發現這小子力氣大得離譜。

「大姐姐，還沒人跑得跟我一樣快呢。」他輕笑，腳步絲毫不停。

她這才發現，後頭的士兵早已被遠遠甩開，氣喘吁吁地癱在街口，而他們卻已一路衝進後山樹林，市集的喧鬧聲早聽不見了。

她猛地甩開他的手，瞪大眼睛：「不可能……你年紀那麼小……」

她自己不累是因為身為捉妖師，每日訓練從不懈怠，可這少年竟也臉不紅氣不喘？

「大姐姐也是啊……」少年歪頭，眼底閃過一絲探究，「還是說……妳不是人類？」

「哈！我是人類啦！」她氣呼呼地插腰，「你才不是吧！」

少年頓了頓，忽然收起玩笑的神色，微微頷首：「我……叫薛臨。」

「薛臨？」她皺眉，隨即瞳孔一縮，「薛……薛臨！那個皇子殿下！？」

她瞬間跪了下去，頭皮發麻——

完了，這下真的被拖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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