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73）劍靈

劍心本非凡軀，乃千年劍靈所化。她不必如凡人般進食，只需汲取月華精氣，或是浸沐在晨露之中，便能維持靈體不散。

那纖細的身軀終年透著一股寒意。當她行走於鬧市時，周身三尺內自生凜冽氣場，尋常百姓靠近了便會莫名打起寒顫，卻不知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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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輕叩腰間古劍，整條街巷的鐵器頓時嗡鳴應和。從酒樓廚房的菜刀，到鐵匠鋪裡的鋤頭，甚至孩童腰間的木劍玩具，皆在鞘中不安顫動。這便是劍靈天賦——萬劍臣服。

最奇異的是她一身純陽之氣。尋常妖物若近她三尺之內，便如觸烙鐵般痛苦難當。曾有不知死活的魍魎想偷襲她，還未近身就被純陽之氣灼得現出原形，哀嚎著化為一縷青煙。

此刻她獨坐客棧屋脊，月光將那抹白衣映得近乎透明。青銅古劍橫置膝上，劍鞘表面凝結著細密霜花。

她在等待，等待那個能讓她真正「出鞘」的主人。

劍心仰首望天，銀白的月光灑在她冰冷的劍身上，映出一層薄霜。她閉上眼，任由自己向後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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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一聲清響，白衣少女的身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古樸的青銅長劍，靜靜橫臥在屋脊之上。劍鞘斑駁，刻滿歲月的痕跡，劍穗隨風輕晃，彷彿在無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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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感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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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代，那個人一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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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來，她斬妖除魔，見過無數自詡正道的修士、俠客、仙門弟子。有人內力深厚，有人劍法超群，甚至有人能引動天地靈氣——可當他們握住她的劍柄時，卻無人能真正讓她「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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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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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劍身在鞘中輕顫，像是被無形的鎖鏈束縛。每一次嘗試，都只換來更深沉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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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靈的力量，源自於「劍主」。

沒有主人，她再強，也不過是一柄鋒利些的凡鐵。

難道……我的力量，註定要永遠被封印？

晨霧未散，劍心已化作人形。她並非主動尋覓的劍，唯有當感應到「那個人」時，才會本能地追尋——甚至，隱隱期待著，會是什麼樣的人？

……葉陞？

她腳步一頓，冷眸微轉。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妖氣，混著一絲熟悉的貓妖味道，卻又夾雜著別的什麼——熾熱的、野性的，像火焰掠過皮毛的氣息。

旁邊還有一隻……狐狸？

劍心無聲無息地靠近巷口。她看見葉陞與一名黑髮少年十指緊扣肩並肩逛街。

半人半妖？

他們周身籠罩著一層隱匿的防護術法，凡人看不見，修仙者若不細察也會忽略——但對劍心而言，不過是一層薄紗。她靜靜注視著，眼中無波無瀾。

「葉大俠的伴侶是半妖。」她低語，聲音輕得像是劍鋒劃過空氣。

她聽說過，兩個心意相通的人就會如此。

她也曾「嘗試」過——化作不同身份，與人結交、與妖同行，甚至偽裝成尋常女子，體驗所謂的「愛」。友誼的、愛情的，她都試過。

但終究只是……「嘗試」。

劍身再利，也斬不開情絲；劍心再冷，也凍不住人間煙火。她模仿過擁抱的溫度，學習過微笑的弧度，卻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那些人會為了一句承諾甘願赴死，為了一次相遇等待百年。

我只是……想找到主人而已。

霧氣漸散，巷內傳來少年清脆的笑聲。劍心轉身離去，衣袂翻飛如未出鞘的劍。

她不懂愛，也沒有人教過她。

——————

持劍者，須為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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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刻在她劍魂深處的法則——陰陽相濟，方能發揮真正的力量。因此她化為女子形貌，白衣如雪，黑髮如墨，每一寸線條都是為「未來的主人」而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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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千年來，她遇過太多自詡強大的劍客，卻無人能真正與她「相合」。她的劍氣太過凌厲，那些人的經脈承受不住，輕則內息紊亂，重則氣海崩毀。

太弱了……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90kUjSkrC

她記得那個少年。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w8G3SS5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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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百年前，她在破廟裡遇見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孩。他不過十二三歲，卻在握住她劍柄的瞬間，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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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脈……竟是先天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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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不懂修仙，甚至拿不穩劍。可她第一次收斂鋒芒，任由那雙滿是凍瘡的小手笨拙地撫過劍身。隨著男孩年歲漸長，她的劍氣竟真的與他日漸契合，彷彿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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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活到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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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就能讓她真正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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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類終究脆弱。男孩十五歲那年，一場風寒奪走了他的性命。臨終前，他死死攥著她的劍穗，咳著血問：「我……算是妳的主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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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心沒有回答。

她第一次意識到：要找到能承受她的人，或許不是「等待」，而是「培養」。

可劍靈的生命太長，人類的歲月太短。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ZYJq09Q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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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抽回劍穗，看著男孩的手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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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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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更早找到「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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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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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自守護他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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