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56）為什麼不怕死

嵩闕活了上萬年，從未做過如此掉價的事——像個市井小賊一樣，蹲在人家屋頂上偷看一個凡人女子洗澡。

他可是堂堂黑山老妖，萬年修為，妖界至尊，從來都是手下替他辦事，他連獵物都不屑親自動手。

他有嚴重的潔癖，厭惡弄髒自己的手，所以總是先以利益誘惑那些小妖加入麾下，再下「扣心咒」控制他們替他捕食。若有不從，咒術便會吞噬他們的妖丹，讓他們魂飛魄散。

可現在，他卻像個變態一樣，蹲在江雲霨的屋頂上，透過半開的窗縫，看著她慢悠悠地解開衣帶，踏入浴桶。

「……這女人，連門都不關？」

他活了這麼久，見過無數凡人，哪個女子不是謹慎自持？偏偏這個江雲霨，既不嫁人，也不避嫌，洗澡時連門都懶得掩上，彷彿根本不怕有人偷看。

「難怪三十九還沒人要。」嵩闕冷哼一聲。

江雲霨隨手將長髮挽起，露出纖細的後頸，肌膚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她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甚至還翹著腳，一副愜意至極的模樣。

嵩闕的眉頭越皺越緊，他一個萬年老妖什麼女子裸體沒見過？

妖界魅魔的妖嬈、仙門聖女的清冷、凡間佳人的嬌羞……他早看膩了。更何況，江雲霨既非絕世美人，也不是什麼靈氣充沛的修煉奇才，她的肉身對他而言不過是塊普通血肉，吃了也增長不了多少修為。

可現在，他卻蹲在人家屋頂上，盯著一個三十九歲的凡人女子洗澡，腦子裡想的居然是——

「這女人，為什麼不怕死？」

——她的「秋雲劍法」明明已臻化境，一劍封喉，行雲流水，若肯修仙，至少能活個幾百年。可她偏偏甘願當個凡人，任由歲月在她身上刻下痕跡，寧願老死，也不求長生。

「不可惜嗎？」他盯著她手臂上那道陳年劍疤，心中莫名煩躁。

活了萬年，他見過太多凡人癡迷於修仙問道，甚至不惜出賣靈魂，只為多活幾年。

可這個女人，明明有實力，卻對長生毫無興趣，甚至活得比妖怪還隨性——吃相粗魯、睡相豪放、洗澡不關門，簡直……

「毫無羞恥心。」他冷哼。

就是這樣一個瘋癲女子，卻讓他這萬年老妖破天荒地思考起「人生意義」這種無聊問題。

——她不怕死，是因為看透了什麼？還是單純瘋得徹底？

嵩闕活了上萬年，從不覺得自己需要掩飾什麼。

他愛吃人，愛殺人，這有什麼好否認的？妖怪本來就是這樣，弱肉強食，天經地義。

他從不為自己的惡行找藉口，也不屑於偽裝成什麼正人君子。惡就是惡，他享受其中，理所當然。

萬年歲月裡，他從不惱怒，只會思考。

他喜歡看書，鑽研古籍，不是為了修身養性，而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更難以撼動。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雙修是為了增進修為，殺戮是為了滿足慾望，收服手下是為了省去麻煩。利益至上，毫無負擔，正因如此，他才能站在妖界巔峰，無人能敵。

現在，他盯著這個江雲霨，心裡浮現一個荒謬的念頭——

「她……是不是我的同類？」

不是指種族，而是指靈魂深處的某種共性。

她和他一樣，活得毫無顧忌。

——他殺人，是因為妖怪本性如此；她無視世俗禮教，是因為她根本不在乎。

——他從不掩飾自己的惡，她也從不偽裝自己的瘋。

——他看透生死，只為自己而活；她明知壽元有限，卻寧願老死也不修仙。

「……可惜了。」他盯著她手臂上的疤痕，低聲喃喃。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iuZKwypM

可惜她是個人類，壽命太短，遲早會死。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rxrVbwEeP

他原本想抓她，不是為了吃她，而是突然萌生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

「留住她。」

不是當食物，不是當爐鼎，而是……

「同類太少了。」

萬年以來，他第一次遇到一個讓他覺得「相似」的存在，即便對方是個人類。

——————

嵩闕盯著江雲霨亂糟糟的煉丹房。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AE7ovZc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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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蠱毒大全》、《逆脈修行錄》……這女人研究的都是些什麼邪門東西？」他指尖輕劃，妖風翻動桌上古籍，紙頁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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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裡，一株千年靈芝靜靜躺在玉盒中，瑩潤如玉的表面泛著淡淡青光。

嵩闕眉梢一挑——這不是萬蛇淵那條小青蛇的珍藏嗎？

「居然送給她了？」他湊近細看，鼻尖掠過一縷蛇妖特有的腥甜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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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芝完好無損，連根鬚都沒少半根。江雲霨顯然根本沒打算用，就這麼隨手扔在角落吃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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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闕忽然有點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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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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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滿屋子都是禁術典籍，卻對長生毫無興趣；明明收了延壽靈藥，卻連盒子都懶得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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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殄天物。」他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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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燭火搖曳，映得江雲霨側臉忽明忽暗。她專注時的眼神很特別，像是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那團詭異的紫色煙霧。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fRTzd66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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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闕忽然想起自己洞府裡那幾卷上古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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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跟她討論《九霄星軌陣》的第三重變數……她會…….感興趣嗎？」他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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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萬年妖王竟莫名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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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連雙修都懶得鋪墊直接綁人的主，如今居然在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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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麼跟食物鏈底端的凡人……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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