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貓影 - （52）不必再孤單了

陸毅恒蹲在煉藥室角落搗藥，黑貓耳朵氣呼呼地抖動。

「堂堂千年大妖淪落到給人當小廝……」他小聲嘀咕，尾巴不耐煩地拍打地面，「說什麼青蛇厭惡雄性，結果那隻白虎摸頭梳鱗都沒事——雙標！」

藥杵「咚」地一聲砸歪，幾滴藥汁濺到爪子上，頓時痛得他齜牙咧嘴。

走廊突然傳來鱗片摩擦地面的細響。陸毅恒渾身炸毛，立刻正襟危坐假裝認真工作——可惜晚了。

「本座似乎聽見……」霓流歌幽靈般滑進室內，指尖把玩著一顆墨綠毒丹，「有人在質疑本座的修為？」

黑貓少年僵住，尾巴直挺挺豎成一根棍子：「尊、尊上聽錯了！我是說您英明神武——」

「張嘴。」

「等等在下還沒準備好——咕嚕！」

毒丹入口即化，陸毅恒瞬間倒地抽搐，痛得滿地打滾。偏偏這毒設計精妙，既不會傷根基，又能讓他疼得死去活來。

白敖聞聲趕來時，只見某隻黑貓口吐白沫呈大字型癱在地上，而自家徒弟正若無其事地清點藥材。

「又逗貓玩？」他無奈地揉揉流歌的髮頂。

「本座在調教僕役。」她輕哼一聲，卻沒躲開那隻手。

陸毅恒顫巍巍舉起爪子：「蛇假虎威……你們這對師徒簡直……」

「嗯？」兩道視線同時掃來。

黑貓瞬間慫成團：「我是說虎帥蛇美！」

——————

陸毅恒蜷在柴房角落舔爪子，一雙金瞳賊溜溜地盯著庭院──

只見那位在人前冷若冰霜的萬蛇之王，此刻正用蛇尾捲著小狐靈「小波」舉高高。那張常年結冰的臉上，竟露出堪稱「蕩漾」的溫柔笑容，還用指尖輕輕搔弄小狐狸的下巴。

「噁心死了......」黑貓嫌惡地撇嘴，「在其他人面前裝得那麼兇，結果看到這團毛球就......嗷！！」

體內的毒液如針扎般在血管裡亂竄。他痛得在地上打滾。

小波「啾」地一聲鑽進她袖口，毛茸茸的尾巴還露在外面搖啊搖。

「看什麼？」霓流歌殺氣騰騰地瞪過去。

當晚，萬蛇淵的《生存守則》默默新增第四條：

禁止議論王上的擼狐癖，否則會死得很難看。

——————

每月初七，霓流歌總會準時出現在若懷親王府。

她冷著臉替薛岸把脈，青蔥般的指尖搭在他腕間，妖力如絲線般探入經絡——畢竟這具半妖之軀的狀況，世上再沒人比她更清楚。

「恢復得不錯。」她淡淡收回手。

「嗯？」薛裴不知何時出現在廊下，手中那塊千年照骨玉正泛著詭異的紫光。他似笑非笑地盯著黑貓。

只有濫殺過人命的妖物，才會讓這塊玉顯出紫色。

黑貓少年立刻噤聲，縮到葉陞身後裝死。

薛裴揉了揉眉心，龍袍袖口沾著未乾的墨漬，顯然是剛從御書房匆匆趕來。他環顧四周——

自家皇兄正被蛇妖扎針、角落窩著隻瑟瑟發抖的黑貓，更別提整天在宮裡飛簷走壁的葉陞……

「朕的皇城，何時成了妖怪收容所？」他嘆氣。

葉陞從點心盤裡抬頭，腮幫子鼓得像隻倉鼠：「陛下不是准許我——」

「不包括這些。」薛裴用玉簫指了指滿屋子非人生物，「尤其某位『萬蛇之王』。」

場面一時詭異地安靜。

——————

陸毅恒，千年黑貓妖，一身墨色皮毛如夜般深沉，金瞳在暗處閃著幽幽的光。

從小，他就被視為不祥之兆。

人類見了他真身，會驚恐地避開，甚至朝他扔石頭；同族的貓妖也嫌他一身黑毛晦氣，總將他排斥在外。他習慣了孤獨，習慣了獨自舔舐傷口，習慣了在陰影中生存——直到那一天，他遇見了黑山老妖。

那是他修行三百年時的事。

「小傢伙，一身黑毛，倒是適合躲在暗處。」黑山老妖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枯瘦的手指撫過他的頭頂，「跟著我，你就不必再孤單了。」

——不必再孤單了。

這句話像魔咒般擊中他的心。

從小被排斥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被需要」的滋味。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點頭，接受了黑山老妖的「交易」。

然而，那根本不是什麼交易，而是一場騙局。

黑山老妖在他心口種下「扣心咒」，從此，他的命不再屬於自己。

「去，替我收集人類的精氣。」黑山老妖命令道，「違抗者，內丹將被我吸收。」

他怕死。

但他更怕——再次回到那種無人需要、無人理會的孤獨中。

於是，他開始殺人。

每一次奪取人命，他的心就冷一分。他學會了偽裝，學會了用邪氣掩蓋內心的空洞，甚至學會了在黑山老妖面前露出諂媚的笑——只為了活下去，只為了不被拋棄。

千年過去，他早已麻木。

直到那天，他接到最後一個任務——殺了那個叫「江雲霨」的人類女子。

他潛伏在暗處。

殺了她，或許黑山老妖會對他好一點？

——結果，他反被抓住。

當他被霓流歌的毒液折磨得生不如死時，當他被白敖掐著脖子質問時，當他被鎖妖鏈捆住丟進柴房時……

他居然，鬆了一口氣。

原來……被抓住，也是一種解脫。

如今，他成了萬蛇淵的「千年小廝」，每天被霓流歌威脅試藥、被白敖盯著幹活、被葉陞當成玩伴兼出氣包。

——好像沒比較好，但他不必再強迫自己殺人了。

某天夜裡，他偷偷摸出照骨玉，發現上面的紫色……似乎淡了一些。

ns216.73.216.224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