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80）裝笨

「都都都——是你不講清楚啦！」

江雲霨的機械腳「鏘」地跺在嵩闕的玄鐵靴上，金屬碰撞迸出點點火星。黑山老妖的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是默默把腳往後縮了半寸——

「嘶——」

全場響起整齊的抽氣聲。

萬蛇淵的小妖當場昏厥三個，白敖的白虎鬍鬚翹成直角，連霓流歌的蛇鱗都嚇到褪色成慘白。

那可是彈指間能讓千年妖王灰飛煙滅的黑山老妖啊！

現在被踩腳還不敢吭聲？！

葉陞的尾巴炸成蒲公英，薛岸更是直接變成人身愣了愣。

「抱、抱歉。」嵩闕居然低聲下氣地開口，還伸手拍了拍江雲霨的機關肩膀，「我會幫妳把傀儡改造得更逼真......」他頓了頓，聲音突然變小：「......別生氣。」

霓流歌機械式地轉頭看向白敖：「白敖，本座可能是沒睡好......」

白虎大妖呆滯地掐了自己臉頰：「為師......也有點累了......」

沒人注意到，嵩闕垂在身側的手正微微發顫。

要是這瘋女人一氣之下跟他們走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Sy8NUVr0

這黑山......該有多寂寞。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WIhtrpHvf

——————

嵩闕沒有血肉之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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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黑山深處最古老的一縷執念，是巖縫中滋生的陰影，是萬年不散的霧靄凝成的「概念」。正因如此——他強大得沒有弱點，永恆得近乎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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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遇見那個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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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這位令三界聞風喪膽的黑山老妖，正像抹被遺棄的影子般貼在書房門框上。

從停戰協議簽訂那日起，江雲霨就把自己關在機關工坊，除了差遣小妖送餐時會喊聲「餓了」，再也沒跟他討論過任何新發明。

「喀嗒、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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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坊裡傳來齒輪咬合聲。嵩闕偷偷探頭，看見江雲霨的傀儡周身漂浮著數十個閃爍的陣法圖——全是當年他們一起研發的結界改良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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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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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本座隱瞞造訪茅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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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本座......差點害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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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黑霧不自覺地纏上門扉，又怕驚擾她似地縮回。嵩闕第一次痛恨自己這副不死不滅的形態——若他是血肉之軀，此刻心臟該疼得蜷縮起來吧？

——————

「師父——！」

葉陞的貓尾巴高高翹起，捧著親手做的鯖魚壽司衝進洞府。這天是嵩闕特許的「探親日」——每月僅有七日，恰巧對應江雲霨生前生理期最虛弱的那幾天。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3VMD8axN

雖然這具傀儡根本不會痛經。

黑山老妖隱在石壁陰影裡，看著那對師徒頭碰頭閒話家常。江雲霨邊聊天邊用機械手指靈活地調整齒輪，而葉陞......

連螺絲都能裝反。

嵩闕的霧狀爪子無意識地摳著岩壁。明明自己精通上古陣法，能一眼看穿江雲霨最複雜的設計圖；明明那隻笨貓連靈力流向都搞不清楚，為什麼......

「這裡要轉三圈半啦！」江雲霨敲了下徒弟的腦袋，卻又耐心地手把手教他校正。

裝笨？

這個荒謬的念頭突然浮現。他可是活了萬年的黑山之主，居然在考慮模仿那隻雪貓的蠢樣？

「大妖怪！」江雲霨突然轉頭，齒輪眼閃著藍光，「來幫我看看這個靈軌排列——」

嵩闕瞬間化為人形，黑袍翻飛間已穩穩落在她身旁。指尖正要觸及圖紙，卻見江雲霨突然把設計圖往後一藏：

「等等！你先說紫府妖火要順時針還逆時針導入？」

這是......考試？

嵩闕的霧氣凝固了。他當然知道答案，但看著江雲霨期待的眼神——

「......本座忘了。」

江雲霨的瞳孔瞬間擴張成星星狀：「終於有你也不會的東西了！」她興奮地抓住他的黑袍，「我教你！這是我新發現的......」

葉陞叼著半塊壽司呆住。

那個彈指間能毀天滅地的黑山老妖，此刻正「乖巧」地低頭聽講，甚至還「不小心」碰倒了膠水罐——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x2oXuhlP

絕對是故意的！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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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陞全身的毛炸成絨球，對著嵩闕齜出兩顆尖銳的貓牙，尾巴憤怒地拍打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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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黑山老妖連眉毛都沒抬一下，他在江雲霨身旁，專注地盯著她手中閃爍的設計圖。偶爾還「適時」提出幾個「笨拙」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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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個轉軸......是要往左還往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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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右啦，剛剛不是才講過。」江雲霨瞪了他一眼，彷彿在說：你怎麼變那麼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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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陞的瞳孔縮成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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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妖怪絕對是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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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竄到兩人中間：「師父！這個齒輪我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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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錯不錯～」江雲霨頭也不抬地摸摸徒弟的腦袋，另一隻手卻自然地搭在嵩闕的手臂上，「大妖怪你看，這裡的靈軌要這樣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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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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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妖的爪子在地上磨出火星，卻見嵩闕假裝無意地靠他的師父得近了些。

而他的師父——那個能一眼看穿上古大陣的機關天才——居然完全沒察覺兩人之間劈啪作響的無形火花，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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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要逆轉靈流，就能讓通風管兼備薰香功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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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陞突然覺得，自己下次應該帶罐鯖魚罐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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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在這老妖怪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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