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60）我們是朋友了嗎

嵩闕完美復刻了她的設計圖——不，甚至比她想像的更精妙。

這副傀儡之軀，肌膚柔軟如真人，髮絲根根分明，連睫毛的弧度都與她生前分毫不差。唯一的缺憾是：它不會呼吸，沒有心跳，觸碰萬物時也感受不到溫度。

但江雲霨不在乎。

「謝謝你啦～大妖怪～」她笑嘻嘻地轉了個圈，紫綢衣袂翻飛，彷彿真的活過來一般。

她向來瘋癲，卻極重承諾。接下來的日子，她埋首為嵩闕改良各種捕獵機關——

「這個陷阱要用幻術遮掩，獵物才不會察覺～」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jHBqRx4aC

「妖力流動的節點要這樣調整，效率才會高！」

「對了對了，我在萬蛇淵看過一種蛇毒，沾上就能讓獵物渾身麻痺——」

她專注得忘了日月輪轉，直到某天清晨，她突然從圖紙堆中抬頭：「現在是何年何月？」

嵩闕正在為她調整傀儡關節的靈敏度，聞言指尖一頓：「妳已經死了十年了。」

啪嗒。

她手中的筆掉在地上。

「十年？！」江雲霨猛地站起，傀儡關節發出細微的咔響，「那我家陞陞——」

腦海中浮現白貓妖徒弟哭紅眼的模樣，她下意識朝黑山結界衝去，卻被一道無形屏障狠狠彈回。

「妳現在沒有本座的妖力，根本出不去。」嵩闕緩緩走到她面前，紫眸深不見底，「妳忘了？妳早就死了。」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當頭澆下。

她低頭看著自己完美無瑕的傀儡手掌——沒有脈搏，沒有溫度，連陽光穿透時都不會投下陰影。

原來那日在神識中醒來，人間早已滄海桑田。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nmlTQy5r

「喔哈哈，對喔，我早就死了。」

江雲霨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她轉念一想，葉陞那傻徒弟身邊還有薛岸陪著呢！人類壽命短暫，早晚都是要走的，她這個當師父的，總不能指望徒弟一輩子黏著自己吧？

「本座還在改良妳的肉軀，不過要等個一兩百年……」

嵩闕倚在玉榻上，手裡把玩著一塊泛著幽光的魂玉，說話的語調依舊慢悠悠的，彷彿在討論明天要不要下雨。

——這男人向來如此。

吃人時優雅從容，訓斥手下時威壓懾人，唯獨和江雲霨說話時，總帶著一種微妙的「分寸感」。

既不像對待寵物，也不像對待同類。

倒像是……在哄一個隨時會炸爐的丹藥。

但只要話題一轉到機關術或稀有材料，這妖王立刻像變了個人——

「妳上次說的『妖血驅動核心』，本座試過了。」他指尖一劃，空中浮現一道紫色陣圖，「但若改用幽冥鐵做導管，效率會提升三成。」

「哇！你怎麼想到的？」江雲霨傀儡眼珠一亮，撲到陣圖前，「不過這裡的紋路要是改成螺旋狀——」

「會爆。」

「對喔！那改成雙層緩衝？」

「可。」

兩人就這樣頭碰頭研究起來，完全沒注意到窗外已從白晝轉為黑夜。

小妖們躲在廊柱後偷看，個個驚掉下巴——

他們家主上上次這麼專注，還是在千年前佈局吞併東海龍宮的時候！

忽然，江雲霨的傀儡手指「喀」地卡住了。

「啊，關節又僵了。」她晃了晃手腕。

嵩闕皺眉，一把抓過她的手腕，紫眸微瞇：「叫妳別用蠻力拆機關。」指尖妖力流轉，細如髮絲的紫光鑽入關節縫隙，「再亂來，本座就把妳這雙手換成蟹鉗。」

「那也不錯啊！」江雲霨笑嘻嘻地活動修復好的手指，「還能幫你開核桃～」

——————

嵩闕將她當作「朋友」——至少，是他漫長生命中，第一次嘗試理解的那種「朋友」。

他從未真正冒犯過她。即便修理她的傀儡身軀時也不曾逾越分毫。他甚至允許她自由進出自己的書房——那可是連他最得力的妖將都禁止踏入的禁地。

書架上那些晦澀的萬年古籍，那些記載著上古秘術、早已失傳的功法典籍，對江雲霨而言卻是無上珍寶。

「《九轉引魂術》第三卷這裡寫錯了！」她突然從書堆裡抬頭，髮絲上還沾著陳年竹簡的灰塵，「按照陰陽五行相生之理，這裡應該用『逆轉周天』的方式運行，否則會魂魄逆衝——」

嵩闕執筆的手一頓，紫眸微亮：「妳竟能看出來？」

「這不廢話嗎？」她叼著筆桿，含糊不清地嘟囔，「你書房東南角那本《玄天密錄》第七頁就提過類似案例……」

萬年來，第一次有人能與他討論這些深奧術法，而非戰戰兢兢地跪伏聽訓。

這種感覺……竟比吞噬千個修士的元神還要暢快。

「江大俠。」某個黃昏，當她正埋首破解一道上古陣法時，嵩闕忽然開口，「這樣，我們是『朋友』了嗎？」

語氣裡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試探。

「啊？」江雲霨頭也不抬，揮了揮手，「不是早就是了嗎？好啦這話題先等等，我要看完這本——」

她完全沒注意到堂堂黑山老妖此刻怔然的表情。

嵩闕靜靜看著她沾滿墨漬的側臉，竟不覺得被冒犯。

——她總打斷他說話。

——她甚至敢在他的古籍上畫烏龜註解。

可他一點都不生氣。

ns216.73.216.224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