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58）精緻的牢籠

江雲霨猛地從柔軟的紫綢大床上彈起來，瞪大眼睛環顧四周——

這根本是暴發戶的寢宮吧！

雕花紫檀木床柱、繡著暗紋的絲綢帷幔、地上鋪著柔軟到能陷進腳踝的雪狐毛毯，連空氣中都飄著一股清冷的幽蘭香。

「……夢？」她捏了捏自己的臉，隨即「嘶」了一聲，「會痛啊！」

她明明記得自己吞了那顆紫色珠子後，五臟六腑痛到像是被岩漿燒穿，葉陞那傻徒弟還在她耳邊哭得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

怎麼一睜眼，就躺在這張豪華到令人髮指的大床上了？

「難道我這輩子救人那幾次，真的被記功德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突然發現不對勁——

原本因常年握劍而長滿厚繭的掌心，此刻光滑細膩，連指甲都被修剪得圓潤整齊，指尖還泛著健康的粉暈。

「哇啊～」她忍不住像個小姑娘一樣驚呼出聲，赤腳跳下床，興奮地在柔軟的地毯上轉了兩圈，「這待遇！這規格！閻王爺是我親戚吧？」

直到她瞥見梳妝臺上的銅鏡——

「誰啊？！」

鏡中映出的根本不是她三十九歲的臉，而是一張約莫二十出頭的少女面容——肌膚瑩白如玉，眉眼清亮，連眼角那條陳年疤痕都消失無蹤。

江雲霨嚇得倒退三步，差點撞翻一旁的琉璃燈架。

但隨即，看到亮晶晶的盒子就開始翻箱倒櫃。

她懷裡抱著一堆奇珍異玉，腳邊散落著被翻得亂七八糟的錦盒和抽屜。

「這塊青玉適合做關節，這塊血玉可以刻咒紋……」她一邊嘀咕一邊把寶玉往衣襟裡塞，塞到胸前鼓鼓囊囊的，活像隻偷囤糧食的松鼠。

直到她不小心碰倒一座翡翠屏風——

「哐啷！」

屏風砸在地上，碎成好幾塊。

江雲霨盯著碎片，突然愣住。

「……喔對了，我忘了我已經死了？」她拍拍腦袋，哈哈大笑，「還回家咧，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嘴角卻慢慢垂了下來。

她的設計圖……

那些花了十幾年心血畫的機關圖、失敗了上百次才成功的咒紋筆記、還有她偷偷記錄的「如何用傀儡偷隔壁道觀的仙酒」的絕妙計劃——

全沒了。

「唉……」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隨手抓起一塊碎玉把玩，「不知道到天堂要不要工作？」

她開始認真煩惱起來：

「我原本就只會練劍……然後研究有的沒的……」皺著眉頭數手指，「要我煮飯怎麼辦？我不會欸！萬一天堂的灶神嫌我燒廚房怎麼辦？」

七天後

江雲霨蹲在紫玉雕成的茅廁裡，托著下巴，一臉嚴肅地盯著牆上流動的妖紋。

「天堂……好無聊啊……」

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天了——每天睜開眼，豪華的紫綢大床、空蕩蕩的宮殿、準時出現在桌上的精緻餐點，雖然味道詭異得像在吃靈氣，然後……就沒了。

沒有活人，沒有妖怪，連個能吵架的對象都沒有。

「至少給個會說話的馬桶吧……」

起初，她還興致勃勃地把翻到的玉石全部分類，甚至無聊到把整個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

現在，她的床底下已經堆滿了新的設計圖——

問題是——沒有工具！

最詭異的是，每次她推開房門，外面永遠是自己的「人間小屋」——熟悉的煉丹爐、亂丟的衣物、甚至還有葉陞那傻徒弟落下的貓毛。

但就是走不出去。

彷彿有一層透明的牆，把她困在這個「豪華版天堂」裡。

「唉，果然天堂也有邊境管制嗎？」她一點都不緊張，反而蹲在門檻上啃起桃子。

直到她嘗試自殺。

江雲霨盯著手中斷裂的筆尖，眉頭終於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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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用了十成力，那支筆本該直接刺穿自己的喉嚨——但就在筆尖觸及皮膚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將它彈開，連她的手腕都被震得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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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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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死心，又試了幾次——拿玉簪戳心口、用腰帶勒脖子、甚至一頭撞向尖銳的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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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都在即將致命的瞬間，被那股神秘力量強行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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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麻煩了。」她喃喃自語，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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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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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準時出現的餐食，卻從未見過送飯的人。

——推開門永遠是自己的小屋，卻怎麼都踏不出去。

——身體年輕了二十歲，卻連一道疤痕都沒留下。

——現在，居然連自殺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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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裡是天堂？根本是個精緻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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