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139）他真的，捨不得

紫府妖火忽然劇烈搖曳，映得嵩闕那張蒼白俊美的臉龐忽明忽暗。他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麼。

「本座……本座為了妳……消耗三成妖力……」他的嗓音低沉，卻隱隱帶著一絲顫抖，與平日慵懶調侃的模樣截然不同。

江雲霨沒有回應，只是輕輕笑了笑。

嵩闕見她不語，眸色更深，冷冽的嗓音繼續道：「這二十年……本座不間斷耗費妖火之力修復妳……就是為了有一天，妳能真正起來跟本座說話。」

江雲霨聽罷，忽然笑了出來，笑得肩膀輕顫。

「大妖怪……都一樣的……」她歪著頭看他，眼神溫和卻堅定，「不管是現在躺在密室的本尊，還是你創造的這副傀儡身軀……本質上，不都是『江雲霨』嗎？」

嵩闕的瞳孔驟然一縮，像是被她這句話刺中。他猛地逼近一步，黑袍翻湧如夜霧，聲音裡終於帶上一絲壓抑不住的怒意——

「妳是膩了這副身軀？本座十年前改良到現在，妳不是都很滿意？現在就要一走了之！？」

這是他十年來第一次打斷她的話，不是為了什麼深奧的研究，而是因為她此刻的……釋懷。

江雲霨靜靜看著他，嘴角仍掛著那抹淺笑，可眼底卻透著某種他從未見過的平靜。

「但我本來就死了，不是嗎？」她輕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十年都在閉關？你以為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躺』了十年才醒？」

嵩闕的呼吸微微一滯。

「有什麼關係？」他冷聲反駁，語氣卻已不似方才那般穩，「那是本座樂意。妳要是嫌修復肉軀太慢——」他倏地轉身，妖火驟然暴漲，「本座現在就消耗萬年修為，讓妳立刻起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開始模糊。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

江雲霨伸手，猛地抓住他。

第一次，她阻止了他。

嵩闕的妖火因怒意而劇烈翻騰，他居高臨下地瞪著江雲霨，指尖凝聚的妖力幾乎要將空氣撕裂——

卻在看見她拉著自己手臂的瞬間，怒意莫名滯了一瞬。

「我承認……遇見你……真的像遇到寶藏……」江雲霨仰著臉，眼角竟滑下一滴淚，在妖火映照下閃著細碎的光。

嵩闕的瞳孔微微收縮。

——這女人，居然在哭？

可下一秒，她忽然咧嘴笑了出來，笑得肩膀直顫，甚至誇張地拍打石榻：「可是……你不覺得一直當『江雲霨』很無聊嗎？哈哈哈哈哈哈——」

「……！」

嵩闕的妖力瞬間暴走，洞頂的鐘乳石被震得簌簌崩落。

他簡直想掐死這個反覆無常的女人——剛才還說得那麼傷感，現在卻像在玩一場荒謬的遊戲？！

「我在測試這個情慾系統而已啦～」她眨了眨眼，笑得狡黠。

什麼？！

嵩闕猛然意識到——她剛才的「悲傷」、「眼淚」，甚至是那些看似真摯的話……全是在刻意刺激他的情緒波動，藉此影響紫府妖火的共鳴，讓自己也能體驗到「情感」？！

「妳——」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這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若他真的一怒之下失控，就算只是餘波也足以讓她魂飛魄散？！

「大妖怪～」江雲霨歪著頭，指尖點了點自己心口，「聽到我要走……你反應也太大了吧……」她喘了口氣，又哭又笑的，「我體內的紫府妖火快把我燒死啦～」

勝利的弧度在她唇邊綻開，而嵩闕——

這位活了萬年的黑山老妖，此刻只能死死攥緊拳頭，強迫自己面無表情。

該死的……居然被擺了一道。

嵩闕咬牙，呼吸急促到極點。

他甚至控制不住妖火，他的妖心、妖體、妖氣，全都在失衡——只因她落淚的那一刻，他的心，真動了。

他沒想到她會哭。

更沒想到，是他的紫府妖火，把她的眼淚逼了出來。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的悲傷。

那是萬年妖力都無法壓抑的情緒波動。

「我只是想……測試一下而已嘛……」江雲霨咬唇低語，明明自己在笑，淚水卻因為妖火的影響不停的往下掉，「誰知道……你對我的情感……燙得要命啊……」

嵩闕的臉色已經不能稱為鐵青，那是被洶湧妖氣與情緒撕裂的表情。

他體內的紫府妖火正在暴走，洶湧如潮地向四肢百骸奔湧，幾欲焚體。

他捨不得她走。

他真的，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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