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108）我的女兒

洞穴內幽暗潮濕，石壁上刻滿狼族古老的符文。寧荷趴在地上，鋒利的狼爪笨拙地刮劃著石板，試圖模仿那些扭曲的線條。

她寫得慢，也寫得吃力，但這是首領翎岳親許的機會，還特地派了母狼明心作為導師。

「專心。」明心——那匹負責教導她的母狼，用爪子輕輕點了點石面，「狼族的文字要有力道，像狩獵時的撕咬，不是輕飄飄的撓。」

寧荷低嗚一聲，尾巴無力地垂著。

——她本來就不是狼。

就算毛色相近，就算爪子能撕裂獵物，她的靈魂仍被困在「人」與「妖」的夾縫裡，掙扎不出。

突然——

「轟——！！」

洞穴頂部猛地炸裂，碎石飛濺！一道巨大的黑影直墜而下，狂暴的妖氣瞬間充斥整個空間！

明心瞬間弓背齜牙，擋在寧荷面前：「誰——！」

「呵呵呵……」沙啞的女聲帶著扭曲的笑意響起，「終於找到了……我可愛的『女兒』。」

寧荷渾身毛髮炸起，瞳孔驟縮成針。

——是菱婪！

那匹養育她十年……計畫養肥吃掉的母狼！

「唰！」菱婪的利爪閃電般襲來，一把掐住寧荷的後頸，將她整個提起！

「嗚……！」寧荷掙扎著，四肢懸空亂蹬，卻怎麼都掙不脫那熟悉的力道——就像小時候，菱婪總喜歡這樣拎著她，笑著說：「我的小獵物真可愛。」

「看看你……」菱婪的金色豎瞳近在咫尺，呼吸噴在寧荷臉上，帶著血腥味，「毛色和我真像啊……不愧是『我的女兒』呢。」

寧荷想嘶吼，可喉嚨裡擠出的，只有幼狼般的嗚咽。

「放開寧寧！」瓏玄的怒吼從洞口傳來，巨大的灰狼身影衝入，齜出森白獠牙。

「寧寧？」菱婪歪頭，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叫她『寧寧』？！」

菱婪利爪緊緊掐著寧荷的後頸，轉身對著洞外的狼群咆哮：「你們都不知道吧？她是人！是虎山的捉妖師！」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2iesfp2C

「是來騙你們的，是要抓你們的！！她在我身邊待了十年，最後不知感恩、棄我而去，還用我教她的獵技殺妖！」

語畢，她在空中結起咒印，法術壓落。

只聽一聲悶響，寧荷被強行剝離狼形，身形一震，化回人形。她狼狽地蜷縮地上，身上一絲不掛，狼耳狼尾尚在，四肢仍覆獸毛與利爪——一副不人不狼的可怖模樣。

「來啊！看看這個『人類』！」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SxgrSLgFO

「就是這樣的惡劣騙子，潛伏在你們身邊！哈哈哈哈——」

「嗚…..」寧荷渾身劇痛，骨骼扭曲，可身體卻是人類的姿態——赤裸、脆弱、羞恥地暴露在群狼眼前。

——騙子？

寧荷蜷縮著，耳朵緊貼頭皮，尾巴死死夾在腿間。她不敢抬頭，不敢看那些曾經一起狩獵、一起啃食生肉的「同伴」們的眼神。

竊竊私語如瘟疫般蔓延。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FG8vbXT7

「虎山……那些專剝妖丹的劊子手？」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RWxrHfSCu

「難怪她狩獵技巧特別狠辣……」

「什麼？！她是人類！？」

「噁心！居然偽裝成狼混進來！」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RYLjlMek

碎石、骨頭、腐肉……各種東西朝她砸來。寧荷沒有躲，只是把臉埋進臂彎裡，任由那些污穢沾滿身體。

郭寧荷沒有反抗。

她只靜靜蜷縮著身子，動也不動。心中只剩下反覆盤旋的一句話：

——要吃就吃……為什麼還要污衊我？

她早該知道，妖怪與人一樣，都會信口雌黃。

從小到大，無論走到哪裡，倒楣的永遠是她；被誤會的也是她。她不是什麼惡毒的人類，也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只是……是一名捉妖師罷了。

——捉妖師，斬妖除魔，有什麼錯？

她不曾在這裡傷過任何一隻狼，卻要承受這些憤怒與仇視。誰會聽她這種「不人不妖」的半妖解釋？

她本就是被丟棄的小孩——被人類拋棄、被妖族厭惡。

若如此，不如死了算了。

這時，瓏玄忽然張開雙臂，擋在她面前。

「你們吃的獵物，都是寧寧抓的！」瓏玄擋在她面前，聲音發顫，「她要是想害你們，早就動手了！」

「假好心！人類最會騙了！」

「就是！說不定是想摸清我們的巢穴！」

——我沒有……

——我從來沒想過害你們……

「是啊！要抓早就抓了！她來這裡幾個月了，還不是每天在幫你們分肉！」終於有另一隻狼忍不住跳出來反駁。

寧荷渾身戰慄，卻只死死地用那雙不屬於人的前爪，摀住自己耳朵。

她不想聽。

「如何……這就是妳辜負我十年的代價。」

菱婪的聲音逼近，目光裡帶著詭譎的狂喜與報復。

「終於可以好好享用……我的女兒了。」

菱婪猛地伸爪，扣住她的後頸。

「你們說啊——像她這種人類出生、說謊成性，背叛妖族的東西……該不該吃？！」

有些狼妖，居然開始低聲附和起來——

洞穴內，此起彼伏的狼嚎響起——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aWPzHd6x

「吃！」

「撕碎她！」

「叛徒該死！」

寧荷的意識開始模糊。

……也好。

……就這樣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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