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的耿寒風重新回到了會議室中,一眾高級軍官都已經在此等候。
會議室的中央,一個狀似飛鏢,有著兩條短而粗的旋臂的星系投映正緩緩旋轉著。而在星系的中央部分,是環繞著巨大黑洞型成的捧狀結構。正是諾瓦,一座百多年前才被人類踏足的矮星系。
在全息星圖中央,捧狀結構的內部都是暗色的,那是由於高重力影響和超新星風險下難以航行的黑障區。而在中央結構的外圍,則是分別以白色和深綠色標示的兩條光帶,白色的是皓色星迴廊,綠色的則是達菲爾德迴廊。這兩處便是星系中央唯一能通航的兩處。
而在皓星迴廊的中央,一顆星球被以更明亮的白色標示了出來,這就是皓星。另一顆被金色高亮標示的星球在靠近星系盤三點鐘方向的旋臂根部,那是第一旋臂邊上的縞星,帝國首星。
第一旋臂主體幾乎都被淡金色所覆蓋,而另一端的第二旋臂則以淡藍色覆蓋,顯示出了兩國的領土範圍。在第二旋臂的中部外圍亦有一顆星球被以藍色高亮標記,那是希佩爾聯邦的首星——維爾星。此外還有一些支臂亦隱約可見,但都沒有任何標示。
眾人的目光隨著投映緩緩游移,會議室內的空氣緊繃至極。戰損與流亡的壓力尚未散去,新的抉擇已經迫在眉睫。
耿寒風沉默了一會,繞著星圖走了半圈。除了他自己,會議室裏都是經歷過剛才大會分裂、在生死邊緣掙扎過的指揮官與骨幹。此刻,大家都很清楚,哪怕決定了要流亡,往哪裡去、走哪條路、是不是還有生機——這一切都必須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定奪。
「先把能選的路都講清楚。」王驍語聲低啞,打破僵局說道︰「皓星、縞星那邊已經不可能回去,維爾星方向——」
「聯邦不會接受我們,」洛恆冷靜地接話,手指敲擊著桌面說道︰「我們如果闖維爾星,只會成為外交籌碼,甚至引發更大的風波。」
耿寒風微微點頭。他目光掃過星圖上那道綠色的達菲爾德迴廊:「那麼,我們只剩下一個選擇。」
有軍官遲疑道:「達菲爾德雖說沒有國家主權,但佔領該地的達菲爾德公司怎麼說都是聯邦注册的公司……」
「但諾瓦中能生存,有星塵的也只有那裏了。」另一名年紀較大的將官說道。
眾人沉默。深綠色光帶象徵的達菲爾德迴廊在皓星的相反方向。百多年前人類通過蟲洞踏足諾瓦時,落點位於皓星附近。另一側的達菲爾德一直都是無人涉足的地區。直到近年才被聯邦的礦業公司所探索、開發,成為了皓星以外唯一的新興星塵開採區。
達菲爾德公司迅速通過星塵開採成為了星海中的龐然巨物,隱隱成為了星海中的第四大勢力,在迴廊內甚至有著自己的武裝商船和「保安艦隊」。是無國家之名,卻有主權之實的一股勢力。
然而公司對迴廊的控制並不嚴密,除了開採區和關鍵的運輸航道外,公司都不在乎,很多地方甚至連監測站都沒有設置。只要不影響生產作業,公司對諸如走私、偷渡等違法行法都不加干涉,不少從帝國而來的非法移民都取道此處前往聯邦。
達菲爾德迴廊,近乎是真正的法外之地。正因如此,帝國大軍的圍捕與聯邦的拒斥都較難即時落到那裏。
房間裏壓力漸聚。有人試圖計算補給線,有人提及船員壓力,有人低聲議論著聯邦的反應。外面的艦艇還在搶修,士兵與技師在火光中奔走,而命運的方向卻正由這間狹小會議室裏的幾十人決定。
「但有可能不被聯邦阻攔嗎?」又一名軍官遲疑問道。
冬月操作著星圖接話應道︰「只要我們不向聯邦星區方向航行,在我們出走的消息傳出前貼著黑障區還是有機會的。」
這是一個時間緊迫且有著相當風險的方案,那名軍官聽後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眨了眨眼睛再呼出。
沒有人出聲。
王驍首先打破沉默,沉聲問道:「要是我們真走這條路,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洛恆細語道:「大槪這是唯一的選擇了。」
作為推動流亡的關鍵人物之一,下定決心的洛恆仍有點心虛。
耿寒風緩緩環視全場,才開口說道:「我不強求所有人跟隨。每個人,都可以選擇——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仍然沒有人接話。歷經一夜血戰與決裂,這些留在會議室的骨幹,臉上寫滿疲憊,卻也有一種絕處逢生的堅決。這一刻,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好。」耿寒風見無人發言,便說道︰「那就全艦隊即刻展開撤離準備,以達菲爾德迴廊為流亡方向。調動所有能動用的儲備,計算出導航路線,把我們會用的信標從系統中清除掉,偽造一批新的留給帝國。我們必須消失得無聲無息。王驍,艦隊由你支揮。」
他的話音落下後,王驍接過指令。顯然他與王驍已經商量過了,王驍看向洛恆說道:「小洛,以皓月號作為新旗艦你不反對吧,你跟冬月把指揮部轉過去。安排各艦把登艦名單再確認一次。」
洛恆聞言心頭一緊,行了一個軍禮後望了望冬月,只見對方正埋首在中樞中處理事務,便只對王驍說了聲︰「謝謝。」
會議室氣氛隨著命令下達,反而冷靜了下來。那些剛才還有爭論的軍官,這一刻變得果決,執行起來幾乎不須多言。
全息星圖裏,皓星的位置依然亮著。但投映中的達菲爾德迴廊,散發著詭異的綠芒,在死寂星海裏的那片深淵,延展也吞噬著最後的希望。
這時,其中一個戰鬥群的指揮官問到︰「少將,你不跟我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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