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你仰望星辰》 - 第十五夜目

我的雙親最近要到國外出差，比我年長很多的哥哥則早已結婚生子，搬出去住了。家裏最近只有我一個人，也正好有空房可以讓赤星同學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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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赤星同學這般交代着的同時，我們來到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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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竟然會有一天可以來喜歡的人的家呢。還是住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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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種五味雜陳的語氣，赤星同學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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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洗澡吧，我幫你沖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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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該如何回應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的赤星同學，只能把話題轉向這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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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特意脫下衣服。赤星同學赤祼的身軀就這樣呈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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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背對着我坐在洗澡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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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麼光亮又近距離的環境底下看，即使有熱呼呼的水蒸氣作掩護，那赤紅的印記還是突出地呈現在眼前了——連同那彷彿比水蒸氣更要熱烈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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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已經不只有拳頭或掌摑的痕跡吧——還有像絲線般細長而無盡，就像被一條長鞭不斷抽打而致的痕跡。像這樣大小長短、深淺不一的痕跡烙印在赤星同學的背上，數量大概佔她整個背脊的70%般多吧——但這些都只是肉眼可見的傷疤而已。也還沒把所有瘀傷及紅印計算在內，眼前這個女孩已經這般千瘡百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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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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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洗澡液擠在手上搓揉，坐在她的背後語帶同情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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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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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帶多餘的話語或語氣，赤星同學以一種像不想說下去的感覺肯定我的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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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洗澡液塗在赤星同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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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感受到的不是這副瘦弱身軀隆起的骨骼，而是比骨頭的輪廓、和皮膚更上一層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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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沒有隔着衣服，而是直接觸碰我還是第一次。感覺這份持續多年的切骨劇痛混雜着自己有點不知所措的心痛一下子從手心侵襲我的大腦，使我的身軀不知是因為不堪負荷還是單純震驚過度而停下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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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如同她那銀白髮般順滑的肌膚，竟然被弄得這樣皺褶而凹凸，真是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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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震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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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察覺到我的停頓，赤星同學以一種超越絕望的無感語氣淡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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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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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該如何回應她，所以只好沉默以對、並重新開始手上動作，替她把洗澡液塗滿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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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多年了。從小就一直是這樣，喝醉後稍不順心就發洩在我和媽媽身上。現在也會啦，不過這天變質了。媽媽像被馴服了，也不會管我被怎樣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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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沒有回應，赤星同學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以一種比上一句看似好一點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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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子是經過修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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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他」也不敢用以稱呼給予自己這等傷害的爸爸，聲音在顫抖、身體也如是。語氣看似沒什麼起伏，實際隱藏着恐懼、及畏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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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的爸爸真的給予了她一個難以想像般龐大、又無法磨滅般深刻的心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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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都是從未經歷過的我無法想像、無法完全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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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單單提起就已經這樣痛苦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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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這樣還要跟我說，是對我抱有希望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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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覺得跟我說的話，我可以給予她她想要的安慰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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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也說不定，但我不能再因為不懂回答而沉默以對了——我必須作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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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會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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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一種溫柔的聲線，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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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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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來的是赤星同學淡淡而誠實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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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就由我來保護你吧。⋯⋯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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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了一會，我還是直接說出來了——她的名字。為了使這句話更像是只說給她聽、為了增加她對我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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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把這理解成你也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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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沒有預料過她會有這種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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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樣會令你開心的話、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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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平常的我的話，一定二話不說就一口拒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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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我卻故意這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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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同情。就像看見受傷的小孩會主動幫他貼上創可貼一樣，出於無法放下不管的、人皆共有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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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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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來的是她不像平常般不假思索地興奮的語氣，而是一種混合猶豫、痛苦、及少許快樂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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