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揚的死亡,如同一記沒有任何預兆的冰冷鐵錘,狠狠砸碎了貨倉內剛剛因奇蹟生還而升起的一絲微弱氣泡。前一秒還在空氣中迴盪的,關於意義的沉重話語,被下一秒荒謬的彈孔徹底否定。死亡是如此隨機,如此徹底,將一個活生生的人,連同他的一切思想、經歷、試圖傳達的「意義」,瞬間化為地上一灘擴散的血跡。
寂靜如同墳墓。
倖存的士兵們呆立原地,臉上是難以置信的茫然。他們剛剛經歷了生還的狂喜,寄託了對眼前這個「異類」的敬畏與希望,而現在,他們最後的主心骨、那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布揚,卻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倒下了。他們眼中的光芒,被恐懼和失落迅速取代。混亂與無助,在他們心中滋長蔓延。
李明也愣住了。他站在布揚冰冷的屍體旁,看著那雙依然睜大、映照著貨倉頂燈光芒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殘留著訴說宇宙殘酷現實的疲憊,殘留著對人類這個概念的執著,卻沒有絲毫預見自身結局的驚愕。如此強韌、如此清醒的一個人,就這麼被一顆叛徒的、走火的、反彈的流彈殺死了。這不是史詩,不是犧牲,這只是……毫無道理的死亡。
意義?英雄?命運?在這個宇宙裡,它們脆弱得不堪一擊,隨時可能被最微不足道的意外碾碎。布揚試圖在虛無中找到意義,而宇宙的回應,便是用虛無本身將他吞噬。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李明心底升起,比貨倉外的輻射風暴更加冰冷。但他知道,他不能被這股感覺擊垮。不是因為什麼崇高的理由,而是因為他清楚地感受到,所有倖存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布揚倒下了,而他是唯一一個展現了超越凡人力量、並在剛才的襲擊中保護了所有人的人。無論他是否情願,那個在布揚身上坍塌的「英雄」位置,正在被推到他身上。
空氣中瀰漫著不安。士兵們需要一個聲音,一個能告訴他們下一步該怎麼辦,能驅散恐懼的聲音。他們需要新的主心骨。
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希望。那怕是虛幻的都一樣。
李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寒意與虛無。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些疲憊、驚恐、但仍緊握武器的士兵。他們眼神中的茫然和期待,清晰地映照出他被迫扮演的新角色。
他不能逃避。至少現在不能。
「都聽著!」
李明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的語氣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難以抗拒的堅定。那是一種混合了疲憊、決絕與某種超然力量的語氣,與布揚沉穩的嗓音截然不同,卻同樣具備安撫人心的力量。
「長官……長官死了。」一名年輕的士兵帶著哭腔低語。
「我知道。」李明平靜地回答,目光掃過布揚的屍體,沒有過多停留。在這裡,死亡是常態,情感的過度沉溺是奢侈品。「現在,沒有長官了。」
他走到布揚倒下的地方,蹲下身,將老兵那雙依然睜大的眼睛合上。這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一些士兵發出低低的啜泣聲。這是對逝者的尊重,也是他們在這混亂中能抓住的一點點人性殘存。
「聽著。」李明站起身,目光掃過每一個士兵的臉。他的眼神清澈而銳利,沒有悲傷,只有一種冰冷的評估與決斷。「現在,我接手指揮權。有問題的,現在提出來。」
他的語氣很直接,甚至有些生硬。李明沒有受過軍事指揮訓練,更沒有在這種絕望環境下領導一支潰兵的經驗。但他知道,此刻最需要的不是民主或討論,而是立即的、明確的指令。猶豫和混亂只會導致更多的死亡。
果然,他的話引發了一陣低語。一些老兵顯露出明顯的不滿和質疑。
「你?你算什麼東西?一個沒有肩章的新兵!」一個身材魁梧的士官低聲吼道,他曾是布揚的得力助手,眼中滿是對李明的輕蔑。「你以為剛才殺了幾個變種人,就能當指揮官了嗎?你懂什麼是戰術?什麼是防禦?」
質疑的聲音開始此起彼落:
「他連槍都沒拿!」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Rkz5XWLgq
「他是個怪胎!剛才那樣子……太詭異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0Ucg6xQo1
「讓一個新兵帶我們?去送死嗎?」
李明沒有爭辯。他知道語言在這種時候是蒼白的。他選擇了更直接的方式。
他朝著剛才異端突入的那個破開的門口走去。外面的黑暗中潛伏著危險。
「與其在這裡爭吵,不如做點真正有用的事。」李明說著,腳步不停。他沒有武器,但他擁有更致命的利刃。「那個破口必須堵上。搬運物資,設置簡易工事,清理戰場。誰能動?誰還有力氣?做給他們看。」
他開始動手,獨自一人將地上沉重的、扭曲的異端屍體搬開,儘管身上已經沾滿了血污,他沒有絲毫猶豫或嫌惡。他利用貨倉內損壞的設備、金屬箱、任何能找到的重物,徒手將破開的門口堆砌起來。他動作迅速、效率驚人,那種非凡的力量在搬動重物時展露無疑,卻又顯得毫不費力。
起初,士兵們只是冷眼旁觀,懷疑地盯著他。那個士官更是抱著胳膊,一臉不屑。但隨著時間推移,看著李明獨自一人默默地、高效地進行著最艱苦的工作,看著他那雙沾滿血跡的手如何將沉重的金屬橫樑堆疊起來,他們的表情漸漸發生了變化。
「他……他真的在做。」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FilWNDitY
「那箱子……我一個人抬不動……」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Yf1oHs2pz
「跟著他總比坐以待斃好。」
終於,一名年輕的士兵猶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步槍,走上前開始幫忙搬運一個相對輕的箱子。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士官緊繃的臉色也開始鬆動。他看了看布揚的屍體,又看了看正在默默工作的李明和開始行動的士兵們,最終,他咬了咬牙,也加入了搬運的行列。他沒有對李明說一句話,但他行動上的轉變,意味著某種程度的默認。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這種微妙的關係在零星的戰鬥中得到了進一步鞏固。敵人並沒有發動全面攻勢,只是像飢餓的野獸般,時不時地從黑暗中派出小股異端或變異體,試探性地襲擊貨倉。這些戰鬥規模不大,但每一次都伴隨著死亡的威脅。
李明站在防線的最前沿。他沒有槍械的轟鳴聲,只有身體的無聲律動。他如同一道幽靈般的屏障,以自己身體為武器,精準而殘酷地收割著靠近的敵人。在戰場之上,李明仍舊是一頭孤狼,而判斷威脅的優先級,指揮士兵們如何配合,何時射擊,何時掩護,隊上的士官們做的遠比李明要強,所以他基本是採取放權政策,也正因如此,李明那表面上的領導權很快被普遍認同。
就更不要說,李明會親自冒險衝上前,救回受傷的士兵,在關鍵時刻擊殺潛入防線的致命敵人,然後再退回隊伍中。這一切都開始令李明開始變為又一個「英雄」,而他的稱呼不是「老熊」,是「奇蹟者」。
儘管如此,死亡依然是陰影。在一次敵人趁著夜色發動的突襲中,三名士兵不幸戰死,他們的生命在短暫而血腥的交火中戛然而止。李明站在他們的屍體旁,感受著那股無可挽回的損失,那種在和平年代難以想像的、生命的廉價感。他看到了士兵們臉上的悲傷和憤怒,也看到了他們眼底更深的恐懼。
然而,就在這悲痛與堅守的間隙,奇異的補充也來到了。一天清晨,幾個精疲力盡、渾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現在貨倉外。他們是從另一個被敵人摧毀的陣地突圍出來的倖存者,攜帶著殘破的武器和所剩無幾的彈藥。他們看到貨倉竟然還有人堅守,眼中爆發出絕處逢生的希望。
李明接納了他們。他沒有過多詢問他們的來歷或經歷,只是給予了他們食物、水,並將他們納入了防禦體系。這些新來的士兵帶來了外界零星的情報——戰況極其不利,大部分友軍陣地都已失守或被包圍,星港的失陷似乎已成定局。他們也帶來了新的面孔和新的力量,儘管杯水車薪,但在這個孤立的據點,每一點補充都彌足珍貴。
看著這些為了生存而聚集在一起的人類,李明內心的清醒認知越發強烈。他知道,敵人之所以沒有對這個貨倉發動毀滅性的打擊,並非因為他們多麼難攻,而是因為這裡根本沒有戰略價值。它不是兵工廠,不是指揮中心,不是補給點,甚至不是重要的交通樞紐。不論是敵軍還是第88兵團,在攻佔星港的過程中,他們甚至懶得浪費炮彈轟炸這個地方,任由它成為一片被遺忘的角落。
李明在一次與士官交換情報時,不經意地在心裡默念這句話。他知道,士兵們將每一次擊退敵人的勝利視為英勇堅守的證明,將他視為新的希望,新的布揚。他們在他身上投射了對力量和安全的渴望,將他當作黑暗中的燈塔。
而他,李明,卻清醒地知道,他們的存在對敵人而言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到不值得投入正規的進攻部隊。他們像一群聚集在龐大捕食者掃過的角落裡,靠著殘羹剩飯和被遺忘的低語維生的老鼠。他們的「勝利」,只是因為敵人還沒決定彎下腰來清理這片不起眼的地方。
但李明明白,一但將事實說出口,那麼士氣便會立即崩潰。而他自己,必須表現得像個英雄,才能讓他們活下去。他只能繼續扮演這個角色,利用這點被忽視的時間,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留下來是等死。等待救援?
就在這種壓抑的平靜與內心掙扎中,一股新的、令人不安的氣息開始在貨倉周圍凝聚。零星的襲擊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黑暗中不再只有槍聲和廝殺聲,還開始混雜著低語、嘲笑和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的香氣。
李明感到不對勁。這種感覺,與之前那些單純的異端或變異體不同。這更像是某種……惡意的臨近。
很快,這種預感得到了證實。
一支完全不同於之前的敵人隊伍出現在貨倉的防線外。他們沒有龐大的規模,但他們的姿態、他們的裝備、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都顯得異常醒目和危險。
這不是混亂的匪幫,不是殘破的變異體。這是一群被某種特定力量腐化的存在。他們穿著扭曲變形的盔甲,上面鑲嵌著閃亮的、令人不適的裝飾物。他們的武器鋒利、優雅,卻沾滿了鮮血。他們的身體呈現出病態的美感與恐怖的畸變——有人擁有過分纖細、如同鞭子般靈活的肢體;有人則皮膚光滑如玉,卻在不經意間露出鋒利的爪牙。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是他們的首領。他的身上散發出強烈的、令人心悸的腐化氣息。他有著一張近乎完美的、雌雄莫辨的臉,但在那雙閃爍著病態愉悅的眼睛深處,卻是純粹的瘋狂與殘酷。他的頭髮如同活物般蠕動,皮膚蒼白得不自然,上面刺滿了精緻卻令人作嘔的傷疤與紋身。他穿著一件如同藝術品般精緻的皮質盔甲,上面佈滿了痛苦與歡愉交織的符號。他手中沒有槍,只有一把形狀詭異、刀刃彎曲的長劍,劍身上似乎流動著誘人的光澤。
他不需要怒吼或威脅,僅僅是站在那裡,就散發出一種強烈的、令人不安的磁場——痛苦與歡愉,美麗與畸形,理智與瘋狂的極致結合。這是一種李明從未感受過的力量,它試圖侵入感官,扭曲心靈,勾起潛藏在人性深處的禁忌欲望。
李明感到一陣噁心,但更深層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警惕。他知道,這一次的敵人與之前任何一個都不同。但他也不知道,他們不是為了佔領或摧毀,他們只是是為了體驗,為了沉浸在痛苦與歡愉的極致「藝術」中。他們的目標,是讓他們這些凡人,在絕望的掙扎中,獻上最「美妙」的表演。
「凡人……你們的堅守,是一種令人愉悅的固執。」那個看上去像是小頭目的「人」開口了,他的聲音如同低語的誘惑,又像是指甲刮擦黑板的刺耳。「但很快,這份固執將化為最甜美的悲鳴。來吧,讓我見證你們在絕望中綻放的『花朵』……」
他發出病態的咯咯笑聲,身後的混沌信徒和變異體發出低沉的、充滿期待的喉音。
攻擊開始了。這一次,沒有混亂的衝鋒,只有一種近乎優雅的、精準的推進。色孽的追隨者們以驚人的速度和詭異的步法前進,他們揮舞著帶有毒素或能刺激感官的武器,他們的攻擊旨在造成最大的痛苦或最令人愉悅(對他們而言)的死亡。
貨倉的防線在這次攻擊面前顯得異常脆弱。士兵們的激光槍和自動武器的射擊很難捕捉到這些速度極快的敵人,而一旦被他們的武器擦傷,劇烈的痛苦或異常的快感就會瞬間瓦解士兵的意志。
戰爭,只是兵士間士氣的一場競逐;是領兵者名聲的一場吹噓。
所以李明必須親手解決敵人的首領。而且要快!
「守住防線!」李明低吼一聲,然後,他從防線後方衝出,如同離弦之箭般迎向了那個色孽小頭目。那是為了能夠自由操縱速度,第一步便是最高速,虛刀流之跑法——名為杜若。
連友方都驚訝李明的速度,就更不要說敵人了,僅僅是一個照面,雙方的距離已是短兵相接。那個首領先是驚訝,接著發出一聲興奮的尖嘯,迎了上來。但在這電光火石間,李明的速度更勝一壽,先是躍到半空,利用重力承載所有體重從而加速的向的下劈腿——!
破風一擊,力道千鈞,貫穿防禦,直搗黃龍。
虛刀流奧義,其名為「落花狼藉」!
「砰!」
李明的踢擊結實地命中了首領,但是他竟像是個無事人一樣,痛苦令他的身體更加興奮,又是一陣尖嘯,只是當中還仿佛帶著某種扭曲的快感。沒有讓李明等得太久,只一秒不到,反擊便開始了。他的長劍快如閃電,每一次揮舞都帶著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殘影。劍刃並非簡單的劈砍,它像是活物,試圖纏繞、扭曲、切開李明的防禦。連空氣中充斥著一種令人迷醉的香氣,試圖麻痺李明的感官,仿佛能令人沉浸在快感或痛苦當中。甚至連耳邊似乎響起了靡靡之音。他的肌肉開始微微抽搐,腦海中閃過一些模糊而誘人的幻象,仿佛連世界本身都試圖試圖瓦解他的意志。
「集中……集中……」李明在內心深處發出吶喊。敵人在速度比自己還快!招式本身也算不上精妙,而且浮誇的動作太多,不過自己也被那股不可名狀的力量影響著,在招式上的精汁度也有著明顯的下降,如果硬碰硬,勝算只能是五五開!
一念及此,李明一邊身形靈活地閃避著小頭目那詭異而快速的攻擊,一邊找尋著那個破綻。雖然目前每過一秒便可能有士兵在這股力量的影響下死去,但等待仍舊是必不可少。
色孽小頭目發出不滿的低吼,李明抓住了這個微小的破綻,立即便是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關節,往後背一鑽,整個身體重量往下一壓——那是混合了摔技與關節技的技藝,那不屬於虛刀流的範疇,而是屬於柔道和摔角手的技能!
隨著李明的發力,他的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痛苦讓色孽小頭目更加狂暴。他放棄了技巧,全身的肌肉扭曲膨脹,化為一團畸形的、充滿力量的形態。他的眼睛發出紅光,鎖定了李明。但回應他的就只有一腳又一腳的踩踏和踢擊。
「關節技的原理都是為了針對人類而設,你就算看上去形態不同了,但現在這幅有力使不得的模樣,說明實際上你也只是個普通人類罷了。」李明這話幾乎是用吼的,因為他需要重振士氣!
首領想發出聲音,但卻被李明施力打斷,只能發出痛苦的、破碎的嘶吼。李明的攻擊沒有停下頸部的大動脈、脊柱的連接點、心臟的位置,以及一些看似是有能量流動的位置。
色孽小頭目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他身體上的皮膚瞬間變得蒼白,緊接著又浮現出如同瘀血般的紫黑色。他扭曲的肌肉開始塌陷,病態「完美」的面龐極度扭曲,露出了極度的痛苦和困惑。他的眼睛從狂熱的紅光變回了正常的顏色,但其中充滿了瀕死前的絕望。他的「藝術」,竟然就這樣在對方的野蠻觸碰下崩潰!
他發出一聲淒厲的、介於呻吟和尖叫之間的哀嚎,那聲音充滿了無法承受的痛苦,卻又帶著一種病態的、近乎享受的顫音——這是他最後一次,也是最極致的一次「感官體驗」。
在士兵們驚駭的目光中,色孽小頭目的身體轟然倒地,抽搐了幾下後,便徹底不動了。他身上的腐化氣息迅速消散,留下的是一具既扭曲又脆弱的冰冷屍體。
李明站在原地,大口喘息著。與之前的戰鬥不同,這次的對抗消耗的不僅僅是體力,還有巨大的精神力量。那不可名狀的腐化力量試圖滲入他的每一個毛孔,扭曲他的每一個念頭。他感到筋疲力盡,噁心欲嘔,腦袋隱隱作痛。
但他的勝利,卻讓貨倉的防線發出了震天的歡呼。在這一刻,仿佛連火力都大了幾分,剩下的異端們在看到首領被擊敗便幾乎是立即地開始潰退。
「他殺死了那個變種人首領!」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ln6aybapo
「我們又活下來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RDsWdQfxJ
「新兵!你幹得好!」
士兵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李明身上,這次不再有質疑和輕蔑,只有近乎狂熱的崇拜和信任。他再次用自己的力量,在不可能的情況下拯救了他們。布揚已經逝去,而李明,這個擁有奇異力量的年輕人,無疑已經填補了那個空缺,成為他們心中新的、如同傳奇般的英雄。那個士官走過來,看著地上的色孽小頭目屍體,又看了看李明,眼神複雜,最終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李明的肩膀,沒有說話,但其中的認可不言而喻。
然而,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李明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和不安。
他看著地上那具冰冷的色孽屍體,看著他們投入的資源——即使只是一個小頭目和一隊追隨者,但也代表著某種程度的力量分派。
一個缺乏戰略價值、早已被遺忘的貨倉,竟然引來了這樣一個強大的敵人。它強烈地暗示著,敵人在其他地方的戰鬥中,已經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甚至已經「無聊」到開始清掃這些微不足道的、被遺忘的角落,以尋找新的「樂趣」了。
「他們不是在進攻,他們只是有能力空出手……清理邊角料。」
這個念頭像冰錐一樣扎進李明的心臟。敵人甚至有餘力來清理這些「無價值」的目標,這只能說明整體戰況已經惡化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星港可能已經徹底淪陷,整個星球的防禦體系可能已經崩潰。
等待救援是個笑話。堅守在這裡,也只是在等著敵人決定用更徹底的方式來「清理」他們。他們的存在,已經不再是「守住陣地」這種有意義的行為,而只是暫時延緩被徹底抹去的命運。
布揚在臨死前尋找的意義,在這樣的現實面前顯得更加渺小而悲壯。他為人類的存續而戰,而李明現在看到的是,敵人甚至不把他們當作「人類的存續」的一部分來對待,只是待宰的羔羊,待清理的垃圾。
李明必須做些什麼。無論多麼渺茫,無論多麼困難,他必須主動尋求改變。即使改變的可能微乎其微,即使這行為在宏大的戰局面前只是螳臂當車,他也必須去做。這首先是為了他自己的生存與任務,也是為了他內心深處那不甘被命運擺布的最後一點倔強,也是為了給那些信任他的士兵們,尋求一線哪怕是更加血腥的生機。
「被動地等待死亡,不如主動地走向未知。」
這個決定,在他擊殺色孽小頭目、看清戰況本質的瞬間,便已在心底生根發芽。留下來是等死,突圍,或許還有找到友軍、影響局部戰局、甚至是完成那個早已遺忘的「任務」的微小可能。
他看向那些正歡呼著他的士兵們。他們以為他再次帶來了希望。而他知道,他即將帶給他們的,是更加嚴峻的考驗。
但他別無選擇。
李明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所有複雜情感。他走向倖存的士兵們。他們的目光充滿了期待,等待著他們的新英雄發布命令。
「聽著,各位!」李明的聲音雖然疲憊,但充滿了力量,足以壓過貨倉內的餘響。「堅守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
士兵們的歡呼聲瞬間停止,臉上露出了不解和驚訝。
李明沒有解釋過多關於戰略價值和敵人動向的複雜分析,他知道那對他們來說太難理解,也太殘酷。他用更直接、更符合這個宇宙生存邏輯的方式說道:
「敵人已經有餘力,來這種地方玩樂了。」他指了指地上的色孽小頭目屍體。「這說明外面的情況,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糟得多。」
他頓了頓,看著每一個因為這句話而變得嚴峻的臉。
「留下來,我們遲早會被徹底清理。像布揚長官那樣,死得毫無價值。」李明的話語雖然直白,卻充滿了對對自己和士兵們未來的警告。
「所以……」他目光堅定地掃過眾人,「我們必須離開這裡。我們要集結所有能動的力量,突圍出去,去找其他倖存者,去找友軍,或者……」他沒有說完,但他眼中的決心已經說明了一切——或者以我們自己的方式,在這片黑暗中殺出一條血路。
這個決定,無疑是一場更加絕望的冒險。突圍的路上必然充滿未知與危險,遠比堅守一個已有工事的據點困難得多。但至少,這是一個主動的選擇,一個在被動等死和主動尋找生機之間做出的決定。
士兵們面面相覷,臉上的驚訝漸漸轉變為凝重。他們看著李明,這個剛才擊殺了可怕敵人的新英雄。他沒有給他們盲目的希望,而是陳述了殘酷的現實,並提出了一個更加艱巨的任務。
但經歷了布揚的死,經歷了這幾天的堅守與失利,又親眼見證了李明的力量和判斷,他們心中的信任已經超越了恐懼。他們知道李明說的是對的。留在這裡,結局已定。
「怎麼辦?長官!」那個士官率先發話,語氣中雖然沒有了質疑,但依然帶著對未來的忐忑。
李明看著他們,看著這些將希望寄託於他的人。他知道自己正在將他們帶入更大的危險,但他相信這是唯一的生路。他已經是他們眼中的「英雄」,現在,他必須以這個身份,引導他們走出這片等死的泥沼。
「清點彈藥,檢查裝備,準備食物和水。」李明開始發布指令,語氣果斷而清晰,已經完全進入了指揮者的角色。「聯繫所有能聯繫到的倖存者,告訴他們我們的決定。我們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我們需要集結起來,團結一切都能團結的力量。」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命運,以及這些士兵的命運,將不再是被動地等待,而是主動地狩獵。他們將在戰火紛飛、異形遍地的星球表面,成為一支孤立無援的獵殺小隊,目標不明,前路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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