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遠的遺書 - 第一話他的字我看不懂

我不是第一個知道他死了的人。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IoHSGOfL

教授發公告說今天的課停了，同學們竊竊私語，走廊上的氣氛像是有什麼東西不見了，但沒人敢直接說出來。有人問我是不是沈知遠的朋友，我點了頭，又馬上搖頭。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VtWKR35g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們算是朋友嗎？我只不過是自顧自的煩著他好一陣子的傢伙罷了。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awfRqL62

沈知遠是那種什麼都很好的天才，長得好看、成績總是第一、連走路都比別人安靜。我是那種……寫字像打仗一樣，講話不按順序的人。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avH85C80

似乎是他朋友的人說，他留了一封信，也有人說看起來像遺書。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Zmh69xsGL

他說：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9Z5PqXce

「那封信……我不是故意看的啦，就放在桌上沒收起來。寫得很整齊，像平常他在筆記本裡那種——一筆一劃都漂亮得不像話。」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MXMjh82e

不，沈知遠的字無論何時都很漂亮。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jT9XlF82

「我本來以為只是什麼備忘錄，但越看越奇怪。他寫了很多有點……詩、又有點情書那樣的東西。好像在感謝一個人，又像在說抱歉。也沒署名，沒對象。」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8pX8td58z

我能夠擅自期待這是寫給我的嗎？如果是這樣是不是真的是我的衝動害了沈知遠？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ByIJXYGC

「最後還空兩行，好像沒寫完。」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68ctnrDx8

為什麼會沒寫完？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HT6O5Cb5y

「我不知道算不算遺書啦，但你說他手機也不帶、信又這樣寫……你說我們能不緊張嗎？」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pgjNrhnQ

……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tzAZq7GZ

「你……你是他說的那個人嗎？我不懂，但那段看起來很私密的樣子。」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AMityStwv

我也不知道啊。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Owm1UYFl

我在腦中一句句回應，卻怎麼樣也開不了口，只能一直不斷的點頭。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cctdbnZL

那封信……說不定還溫著吧？我去看的時候，他也許還在某處走路。只是我不知道。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kndB7uAdi

所以我去找了那封信。不是誰叫我去的，我就是……想看看而已。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NAWSEkfAV

宿舍門沒鎖。裡面整整齊齊的，連筆電都蓋好。他的外套還掛在椅背上，那件灰色的，袖口有個破洞，是我咬出來的。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JdPvbql2

遺書就放在書桌上。壓著一支原子筆，那支他每天都帶著的筆，筆芯斷了。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5o8coXM4

我摸了摸那張影印紙，紙角被我的手汗沾濕了點。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3SB81yboS

我打開來，看著那些字，他的字總是好得不像話，每一個筆劃都非常俐落漂亮。我認得那些字詞、那些橫、豎、勾、捺，可我讀不出來那是什麼意思。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wy8twxd3

就這麼盯了許久，我才看懂當中的一行：「對你說不出口的話，總歸是我的錯。」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nYEDJmNQf

他這是……在怪我嗎？我不知道。我看不懂他的字。從來都看不懂。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WYt0wUSH

我把信折回原樣，手抖得差點撕破。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jaSMqLYB

沈知遠消失了，沒有人聯絡的上他。他的室友回到宿舍發現放在桌上的遺書後，就急急忙忙的通報、四處問人去了。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hCogRp9L

沒有人說出「死亡」這兩個字。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8m81dasH

但我知道，他要走了。或是說他已經走了，只是我不知道是用甚麼方式。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HsJLPIji

我把信放回桌上，慢慢地把它壓平整。沒帶走。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NUCN1BexA

我不敢。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3KDAIF5p

我總覺得，只要那封信還在那裡，他就還在。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8nsJgxcj

一個人不會消失得太乾淨，至少他會在自己的字裡活著。那封信是他的聲音，是他最後一段留在這世界的留言。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Vt0o8Xzd

我聽不懂他的留言。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4m4AhYmgu

我蹲下身子撿起那支筆。筆芯早就斷了，墨水也乾透，筆頭凹陷像是摔過。我握在手心裡很久，然後放回原位。這裡什麼都不缺，卻什麼都不再有人用了。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iYxwNDMc9

我想起那時他在草地上寫字給我看，那天陽光剛好，影子柔得像紙邊。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9JAkETCD

他問：「這樣簡白你看得懂嗎？」

我說：「嗯，看得懂。」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B6UFplqn

但我其實只看懂一半，另一半是靠猜的。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D6lihbvB

我走出宿舍的時候天還沒全黑，風很冷，像是有人在耳邊吹氣。走廊上幾個人站著講話，看到我出來就停下聲音。我低著頭裝沒聽見，快步離開。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1HbmHy7H

我走回自己的房間，把手機關機，背對著門口坐下。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43U18kH5

沈知遠的手機留在桌上，他沒有帶走。他的帳號還在線上，我能看到他最後一筆筆記，是上週一堂課的資料，分類一絲不苟。他明明什麼都整理得這麼清楚，卻連說再見都沒有。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uFeZLXUW5

我忽然想到，那句「對你說不出口的話，總歸是我的錯」，會不會是……不是在怪我？會不會其實是道歉？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oWFCC6ko

還是什麼都不是？只是我又在自作多情？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IhnhXoY3

他是不是早就受夠了我一直黏著他、打亂他的計畫、說些他聽不懂的話？是不是早就……早就決定好了，只是我太蠢，連這都沒看出來？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tGFTgriu

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哭的。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4Uxxtfd6

眼淚掉下來的時候，我還在看我桌上的便利貼，是以前我照著他教的那種「漂亮字體」練的。我寫得很醜，但他說：「至少我看得懂。」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riBAqUOT

那時候我還笑著說：「那你也練我的字啊，看你能不能看懂我寫的。」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np1QoSSU

他真的試過。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by9JRvTY

他用我那亂七八糟的風格回寫了一張便條給我。看起來像蟲子爬，但我一眼就知道他寫的是什麼。那時候我還在笑。現在我再看那張紙，就覺得它是……遺書的預演。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ACcnknDY

他那時候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遲早會走？只是還在練習，用我的語言寫出他的再見？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9XXee3Qc

如果他是用我的字寫的，那是不是這封信，是寫給我的？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fvQwPnRr

我不敢想下去。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fIMGIjVZF

我坐在地板上，腦袋空了很久。窗戶外頭的天已經黑透，只有對面棟樓幾個房間還亮著燈。風吹進來，吹得我發冷，我卻一動也不想動。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KHvlQijb

手機還是關著，我不想知道誰在找我。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JIbU9SFHe

我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因為只要我不去問、我不去證實，那他就還是「可能」活著的。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pjJJzdUvB

像那封信一樣，寫下了什麼，但我還沒讀懂。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YtznqnjV

我靠著牆閉上眼，腦中浮現他最後一個畫面。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sunapTz0

他坐在我們的秘密基地裡，轉著那支筆，背後是天很藍的天空。他抬頭問我：「你有沒有什麼地方，是想一個人去的？」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uamRPiRK

我說：「有啊。要給你看嗎？」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JEPTKuy1

他沒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n7OaVsqq

現在想起來，那笑很輕、很短，也很像道別。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6gz1oCw8r

你要離開之前，還特地學了我寫字的方式，還留下那封信。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iUBUqZh2

那封信不是寫給所有人的，但大家都看得懂它。只有我，連一句都讀不通。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zmHoxxX1z

我讀過了，我真的有試著讀過——但我就是看不懂。

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K9xdpg1T

對不起，我總是看不懂你。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sUSDgB9A

ns216.73.216.224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