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氣？狗都不煉！從礦難裝死開始

幽深的地底，八百米之下。

　　空氣濃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混雜著塵土、汗水和劣質燈油燃燒後那股刺鼻的焦糊味。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著刀片，刮得喉嚨生疼。視野被壓縮，礦壁上嵌著的幾盞昏暗螢石燈，只能勉強映亮周遭幾尺濕漉漉、泛著暗綠苔痕的岩壁。

　　更遠處，只有無盡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傳來的沈悶敲擊聲——那是其他礦工在揮動礦鎬，一下，又一下，單調而絕望地啃噬著這片被詛咒的岩層。

　　陸昭背靠著一塊冰冷凸出的岩石，粗重的喘息在狹窄的礦道里回蕩。

　　汗水混著臉上的泥灰，淌下數道骯髒的溝壑。

　　他抹了把臉，指關節被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次緊握礦鎬都帶來鑽心的刺痛。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前方礦壁上那條剛剛被他用蠻力劈開的、細如發絲的淡青色靈石礦脈。在旁人眼裡，那是純粹的、蘊含著誘人靈氣的希望之光。

　　但在陸昭的視野中，那光芒內部卻漂浮著無數細微的、塵埃般的灰色光點，它們無聲地懸浮、緩慢地游弋、偶爾碰撞，像一群永不疲倦的幽靈。

　　這些就是“雜質塵埃”，是他與生俱來的秘密，也是他被斷定為“廢靈根”的根源。

　　仙師們檢測靈根時，只感知到靈氣湧入他體內那凝滯阻塞、混沌不堪的經脈，卻看不到這些如跗骨之蛆的灰色塵埃是如何堵塞了他每一條可能的靈脈通路。

　　廢靈根，在修仙界，等同於廢物。

　　礦坑，就是廢物的最終歸宿。

　　從懵懂孩童被判定為“無望仙途”的那一刻起，這暗無天日的地底，就是他早已注定的囚籠。

　　“咳…咳咳…”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從不遠處傳來，帶著撕心裂肺的沙啞。

　　陸昭偏過頭，借著螢石微弱的光，看到那個姓趙的老礦工蜷縮在角落里，枯瘦的身體因劇烈的咳嗽而蜷成一團，像一片風乾的樹葉。

　　老趙來這裡比他還早十年，肺早就被這裡的粉塵和濁氣熬壞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動一個破舊的引擎。

　　陸昭沈默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用油紙仔細包著的、半個巴掌大小的干硬餅子。

　　這是他今日的午餐，硬得能硌掉牙。他掰下一小塊，走過去，不由分說地塞進老趙冰涼顫抖的手裡。

　　老趙渾濁的眼睛抬起來，看了陸昭一眼，那眼神里沒有感激，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和認命。

　　他沒有推辭，只是把那小塊餅子緊緊攥在手心，彷彿攥著最後一點微弱的暖意。他喘息著，聲音微弱如蚊蚋：“謝…謝了，小陸…這鬼地方…怕是要到頭了…”

　　陸昭沒說話，只是拍了拍老趙嶙峋的肩膀，觸手一片冰涼。

　　他轉身回到自己剛才的位置，重新握緊了沈重的礦鎬。冰冷的鎬柄硌著掌心的傷口，那疼痛反而帶來一絲清醒。

　　他再次看向那條礦脈，淡青色的靈光依舊，內里漂浮的灰色塵埃也依舊。

　　他習慣性地在心底勾勒著那些塵埃運動的軌跡——混亂、無序，卻又隱隱遵循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規律。

　　這是他在這絕望深淵里唯一的消遣，也是支撐他不至於徹底瘋掉的東西。

　　就在這時，毫無徵兆地，一種令人頭皮炸裂的聲響驟然撕裂了地底的死寂！

　　“嘎吱——轟隆——！”

　　那聲音並非來自某個點，而是來自四面八方！腳下、頭頂、左右岩壁…整條礦道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猛地扭曲撕裂！

　　大地劇烈地痙攣起來！

　　頭頂的岩層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塊大塊的碎石混合著渾濁的泥水，如同暴雨般瘋狂砸落！

　　腳下的地面不再是堅實的依託，它瞬間變成了沸騰的泥沼，猛烈地上下顛簸、左右搖晃！陸昭被這股恐怖的力量狠狠摜倒在地，額頭重重撞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溫熱的液體立刻糊住了左眼。

　　“塌方了！”

　　“快跑啊——！”

　　淒厲絕望的慘叫在瞬間爆發的轟鳴中顯得如此微弱。

　　螢石燈的光芒在劇烈的震動中瘋狂搖曳，投射出扭曲拉長的、如同鬼魅般亂舞的人影。

　　陸昭的左眼被血糊住，一片猩紅。

　　但右眼卻死死睜著，瞳孔因為極度的驚駭和一種源自本能的、對死亡的預判而急劇收縮！

　　就在他前方不足一丈的地方，兩個剛才還在奮力揮鎬的礦工，身影在狂亂的光影中猛地一頓。

　　下一秒，恐怖的景象發生了——他們身體周圍的空間彷彿被無形的力量瞬間擠壓、揉碎！沒有過程，沒有聲音，只有一片猩紅的、濃稠的血霧“噗”地一聲驟然爆開！

　　濃烈的血腥味瞬間蓋過了塵土的氣息，混合著內臟的碎片，潑灑在陸昭近在咫尺的臉上、身上，溫熱而粘稠。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幾塊細小的、帶著神經組織的骨渣，濺落在他因脫力而微微顫抖的手指旁。

　　死亡，近在咫尺！以一種最殘酷、最直接的方式降臨！

　　跑？往哪裡跑？整條礦道都在崩塌！前後都是絕路！碎石如雨，大地如浪！那瞬間爆開的血霧如同地獄的旗幟，宣告著任何掙扎都是徒勞！

　　就在這思維幾乎被死亡凍結的千鈞一髮之際，陸昭那因劇痛和恐懼而混亂的視野邊緣，猛地捕捉到一絲異樣！

　　就在他右前方，那塊他剛剛倚靠過的、巨大而冰冷的凸出岩石根部，一條原本被陰影和苔蘚掩蓋的、極其狹窄的岩石裂縫，在周圍岩層瘋狂錯位、擠壓、崩塌的毀滅性力量撕扯下，竟詭異地被撐開了！

　　彷彿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硬生生在這毀滅的狂潮里，為他撕開了一道僅容一人側身擠入的、極其微弱的一條生路！

　　那裂縫漆黑幽深，散髮著刺骨的寒意，如同巨獸的口。但此刻，在陸昭眼中，它卻比任何東西都更像一道光！

　　沒有時間思考！沒有時間猶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陸昭甚至來不及擦掉糊住眼睛的血，身體在求生意志的驅動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像一隻被逼入絕境的野獸，手腳並用地向前猛撲！尖銳的碎石刮擦著他的手臂、大腿，留下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渾然不覺。

　　就在他身體剛剛撲入那條冰冷縫隙的剎那，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彷彿天崩地裂般的巨響！

　　“轟隆隆——！！！”

　　一股裹挾著毀滅力量的衝擊波狠狠撞在他的後背上！

　　劇痛讓他眼前一黑，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

　　他死死摳住裂縫內壁濕滑冰冷的岩石，指甲瞬間崩裂，才勉強沒有被這恐怖的巨力重新拋回身後那吞噬一切的死亡深淵。

　　縫隙外，礦道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聾的、永無止境般的岩石碰撞及崩塌的轟鳴！

　　煙塵混合著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如同實質般湧了進來，嗆得他幾乎窒息。

　　礦工們臨死前最後那短促而淒厲的哀嚎，瞬間被這毀滅的洪流徹底吞沒，再無一絲痕跡。

　　縫隙內，死寂。

　　絕對的死寂。

　　只有陸昭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在這狹小、冰冷、黑暗的空間里回蕩。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塵土和血腥味，每一次呼氣，都噴出帶著體溫的白霧。

　　後背火辣辣地疼，被碎石划破的傷口在冰冷岩石的摩擦下傳來陣陣刺痛。

　　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將他完全包裹。

　　他顫抖著抬起手，用沾滿泥污和血漬的袖子，擦掉了糊住左眼的血漬。

　　視野稍微清晰了一些，但依舊只能勉強分辨出近在咫尺的、凹凸不平的岩壁輪廓。

　　劫後餘生的巨大衝擊讓他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岩石，緩緩滑坐下去，雙腿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外面那末日般的轟鳴還在持續，每一次震動都讓這條狹窄的縫隙微微顫抖，細小的碎石簌簌落下，提醒著他死亡並未遠離。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也許只是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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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崩塌聲漸漸平息，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彷彿來自大地深處的低沈吟嗡。絕對的黑暗和寂靜，開始帶來另一種更深的恐懼——被活埋的窒息感。

　　陸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死在這裡，絕不能。他摸索著，試圖判斷這條縫隙的走向。手指在冰冷的岩壁上緩緩移動，觸感粗糙而濕滑。

　　突然，指尖傳來一種異樣的觸感！

　　冰冷！堅硬！帶著一種絕非天然岩石所能擁有的、極其細微但無比清晰的規則紋路！那觸感…像是金屬！

　　心臟猛地一跳！陸昭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忍著背後的劇痛，小心翼翼地向那個方向挪動身體。他伸出雙手，在黑暗中仔細摸索。

　　那東西嵌在岩壁的根部，大半部分被塌陷擠壓的碎石和濕泥掩埋著。

　　入手沈重，帶著一種歲月沈澱下來的、深入骨髓的冰涼。他拂開表面的碎石泥土，指腹清晰地感受到那堅硬的材質上布滿了凹凸起伏的紋路，繁復而古老，有些地方已經破損斷裂，邊緣鋒利得幾乎能割破皮膚。

　　他用力往外拔，但那東西似乎被卡得很死。他咬緊牙關，不顧後背撕裂般的疼痛，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拽！

　　“嗤啦——”

　　伴隨著岩石碎屑滑落的聲音，那東西被他硬生生從岩縫和泥土的禁錮中拔了出來！

　　借著縫隙入口處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一絲從遠處殘存螢石的幽光，陸昭終於看清了手中的東西。

　　那是半塊殘破的青銅器物。

　　形狀依稀像是一個羅盤的基座，但邊緣斷裂處參差不齊，彷彿被什麼恐怖的力量生生撕裂。表面覆蓋著厚厚的銅綠和泥垢，但那些未被完全掩蓋的凸起部分，依然能看出極其古老、複雜、難以理解的紋路。

　　這些紋路並非靜止，在陸昭眼中，它們彷彿帶著一種奇異的吸力，讓周圍黑暗中那些無處不在的、緩慢漂浮游弋的“雜質塵埃”——那些灰色的光點——隱隱圍繞著它旋轉。

　　這絕非普通的凡物！陸昭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種莫名的悸動湧上心頭。

　　他下意識地用拇指指腹用力擦拭著銅綠最厚的地方，試圖看清下面隱藏的紋路。

　　指尖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是剛才摳岩石崩裂的指甲傷口，被那斷口處鋒利的青銅邊緣狠狠划破了！溫熱的鮮血立刻湧出，滴落在冰冷的青銅殘片上。

　　血珠並未滑落。

　　它們如同擁有生命般，瞬間滲入了那布滿銅綠和古老紋路的青銅表面！緊接著，那沈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殘片猛地一震！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寒刺骨又帶著一絲灼熱的氣息，順著陸昭流血的手指猛地竄入體內！

　　這股氣息如同活物，瞬間流遍四肢百骸，所過之處，帶來一種近乎凍結靈魂的寒意，又夾雜著彷彿要將血液點燃的灼痛！

　　“呃啊…”陸昭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痙攣起來，幾乎握不住那半塊青銅殘片。

　　而就在這劇痛和冰火交織的衝擊中，他視野中那些原本只是緩慢漂浮、被他視為“雜質塵埃”的灰色光點，驟然間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油鍋，劇烈地沸騰起來！

　　它們不再是散亂無序的塵埃！

　　在青銅殘片發出的、肉眼不可見但陸昭清晰“看”到的、一圈圈微弱的幽藍色光暈籠罩下，那些混亂的灰色光點彷彿受到了某種至高法則的召喚，瘋狂地聚合、重組、變形！

　　無數細小的、扭曲的、散髮著古老蒼茫氣息的符號和線條，在幽藍光暈中憑空浮現、急速旋轉！

　　這些符號的結構複雜到令人頭暈目眩，蘊含著一種難以理解的、彷彿來自天地初開時的蠻荒力量。

　　它們不再是“雜質”，而是某種…被遺忘的、被封印的…太古秘文！

　　這些由灰色塵埃轉化而來的太古秘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化作一道道微不可察的流光，順著青銅殘片與陸昭傷口相連的血線，瘋狂地湧入他的腦海！

　　“轟——！”

　　陸昭感覺自己的頭顱彷彿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

　　像被強行塞入了一座爆發的火山！

　　無窮無盡的、冰冷晦澀的信息洪流，挾帶著無法想象的龐大壓力，粗暴地衝撞著他的意識！

　　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意識在崩潰的邊緣瘋狂掙扎、沈浮。

　　他死死咬住下唇，濃重的鐵鏽味在口腔里瀰漫，依靠著在礦坑里磨礪出的、近乎野獸般的堅韌意志，強撐著沒有暈厥過去。

　　他強迫自己的精神去“看”那些湧入的符號，去“感受”它們傳遞的、哪怕是最模糊的一絲含義。

　　混亂！破碎！扭曲！

　　那感覺就像試圖在滔天海嘯中看清一片樹葉的紋路。

　　劇烈的頭痛讓他渾身冷汗淋灕，身體抖得像風中的枯葉。

　　時間失去了意義，每一秒都是無盡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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