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和伯爵打交道 - 掌心之下，沒有心跳

格因看着淚水從埃德蒙眼角滑落臉頰，他感知到對方的傷心，他也知道他應該出言安慰，可他實在是——

心裡像被一群大象狠狠踐踏，再拉了堆上百斤的臭屎般，難受又絕望得可以。

他很是懷疑，他是在見證着他養母的黑歷史創作嗎，如此狗血的戲碼是自恃高貴的精靈想出來的？

「殿下，請節哀。」

「叫埃德。」

「……埃德，別哭了。」

要是讓格因選，他只想叫埃德蒙閉嘴不要再說下去了，然而他腦袋像是要他作對似的，此刻精透得可以，反覆挑剔着對方話裡的矛盾，還逼令自己問下去：「我理解埃德你說的一切，可兇手若是泰頓國師，陛下怎會……」

「她給了一個在父王眼中遠超為母妃主持正義的條件。」埃德蒙含着淚憤恨道：「你見到那把臭到要死的垃圾劍吧，甚麼聖劍，它就是殺死母妃的那把劍！」

「……嗯。」

埃德蒙的視線隨着淚水變得模糊，他看不到格因臉上的僵硬，他完全沉沒在痛苦回憶之中。

他站在陽光照耀的温暖陽台上，看着泰頓木無表情把劍從薇薇安胸口抽出，鮮血噴射一地，她轉身把驚叫的侍女一塊斬殺——然後，等着聞訊而來的羅傑上門。

——「羅傑·霍蘭，你想在安温建立你的王國嗎。」

薇薇安和羅傑跨過種族相愛，感情濃得有時連兒子都受不住，埃德蒙堅信父親定會為母親出氣，但，他卻看到父王在聽到泰頓的話後，直把妻子的屍體漠視不理。

——「你想要甚麼？」

——「對外宣稱薇薇安急病逝世，我把這劍給你，精靈打造的物件等同邀請函，持有者的靈魂會被招待至安温。」

——「這麼劣惡的條件想打發誰？」

——「只有是『持有者』就行，羅傑·霍蘭，我沒說你要把劍歸還，你想帶多少人就帶少人。」

——「好。」

他見證着。

他見證着那個對薇薇安許下無數承諾的男人點頭，見證着那個聲稱要為薇薇安背負所有的男人把泰頓封為國師，見證着那個以為他甚麼都不知道的男人對世界撒下瞞天大謊。

只為了兩個字。

權力。

薇薇安草草下葬，曾經的愛語成了嘲諷的笑話，羅傑沒有明令禁止，但總會在意無意給出封口的暗示，慢慢的，沒有人再敢提起他曾經的伴侶，反倒是羅傑本人，心血來潮就跟人話當年，再美化起自己的回憶。

「知道那把劍為甚麼會臭成那樣嗎——精靈製造出來的東西不能拿來傷害同族，不然會蒙受詛咒，這是鐵律！」

「泰頓和父王……他們兩個……硬是把編了個故弄玄虛的故事出來——其他人都信了、其他人都信了！」

格因聽着埃德蒙用哭腔指罵，僵硬的神色開始變得凝重，若到了這刻他還單純的認定他養母腦子出事，那他不如成為絞刑台上的亡魂好了。

無論怎樣喜愛狗血情節也好，泰頓若是在人族這邊排出禍害安温、抹黑聖劍的戲碼——哪管是虛構的，她也鐵定會被她底下的精靈從高位拖下來。

身為一個統治者，泰頓不會把要脅自己權威的把柄放到自己摸不着的地方，所以，幻象不是她弄出來的。

只是，殘影就在跟前，若不是她設下的，還能是誰設下？

能用安温魔法騙倒自己、能自由出入殺陣、能惡趣味地把世仇排為同一陣線的——

埃德蒙·菲茨羅伊。

這個幻象，是埃德蒙·缺德玩意搞出來的。

「格、格因……」埃德蒙發現格因突然靜下來沒有回應，就連握着自己的手也一拼收回，他哭哭啼啼望向對方，半是指控半是抱怨：「你不相信我的話……」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格因平靜地看着對方，既然已經知道幕後黑手是誰，那麼直接點破就行了，用不着他費神去破費：「列治文伯爵。」

稱謂一從格因嘴裡吐出，埃德蒙的哭聲馬上止住，他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發現對方不為所動後，他才換臉般由悲痛瞬間換為輕挑，連言辭也換成讓人無比熟悉的嘲弄。

「我還以為自己要哭到上絞刑台，你那個比豬蠢的腦子才會轉過來。」

「現在這很好玩嗎？」格因惡狠狠地盯着人，眼眸裡頭全是發現被耍的羞惱，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卻沒有之前對埃德蒙發難般又吵又鬧。

畢竟，他絕望地意識到，當埃德蒙變回他所認知的懟天懟地時，他居然不自覺得——暗鬆一口氣。

有病吧他是。

「我本來還想讚讚你，看來，還是少看了你腦子的容水量。」

即便揭穿了真相，埃德蒙依然是頂着那副青春稚氣的皮，連帶着那串未乾的淚痕，讓嘲諷少了點氣勢多了幾份可笑，不過，他的話格因卻沒法笑出來：「像真度高到你都誤以為是死八婆留下的殘影，你以為是怎麼做出來的？」

「你別扯開話題——」格因額上青筋一抽，伸手就想抓起腳邊的泥朝人丟去，可臨到抬手一刻，他忽然僵住，意識到埃德蒙那句拒絕直白的話指的是甚麼。

他犯了個嚴重錯誤。

埃德蒙在短時間內灌輸了他大量資訊，他無法消化，自然就會眼於他認為最重要的聖劍、再忽略了其他他覺得次等的。

見着「泰頓」在眼前出現，他下意識便照着他還沒更新的情報把會魔法的埃德蒙剔除在外，再認定他遭遇的是他那位好養母留下來的。

而泰頓能留下的，在他認知的魔法之中，就只有殘影——還有幻象。

不是。

那位泰頓國師不是殘影，他身處不是幻象，這裡的一切——是重現。

埃德蒙把自己的記憶抽了出來，讓發生過的人與物重現眼前。

「這不可能……」

格因臉色一白，他沒法相信地盯着埃德蒙，若這是記憶重現的話，那就不是說明了泰頓她……真的跑來當過霍蘭的臣子？

「驚訝吧，能你操爽得死法活來的伯爵大人是羅傑·霍蘭的兒子。」帳篷開始褪色，軍營開始消失，年輕的埃德蒙也慢慢變回原來成熟的外表，他看着當機的格因，很清楚對方在想甚麼卻說起其他：「雖然我們年齡差距是大了點，但我不允許你叫我伯伯。」

「伯你個頭——」格因被埃德蒙的話氣紅了耳朵，可隨即也意識到對方的異樣——除了泰頓的不對勁外，羅傑都死了近百年，這人是怎樣活下來的？

「看來死八婆是個極為失職的魔法傳授者。」

伯爵府的小湖重新出現眼前，「泰頓」消失，兩個人卻不知怎的移到了木屋裡頭，埃德蒙坐到了無法理解會放在這裡的床上，挑起眉嘲弄：「她沒教過你，在重現中展示的，只能是和過去相同的事實？」

「我知道！」格因大聲喊道，他就是清楚重現等同過去，所以他才會亂成一團，他轉不過來現在演的到底是哪一齣：「泰頓她——你到底是甚麼鬼玩意？」

「你這麼説真叫我傷心。」埃德蒙看着格因赤紅着眼快要瘋掉，他依舊淡然，還以不在乎的語氣開口：「我在重現裡頭動了點小手腳，讓你取替了過去的我、我再取替了某個不值一提的白痴兄弟。」

「然後，在偉大英勇的羅傑陛下掃平叛軍的最後一場戰役前夕，你口中的『鬼玩意』我——正如你所體驗一樣，因為意圖破壞聖劍而判了絞刑。」

「……甚麼？」

格因失神地盯着埃德蒙，神情依然是那般欠揍，但鬼使神差地，他好像在囂張底下瞧見了幾絲稀唏噓，他晃神開口：「可你現在明明就是……」

「我跟你說的話皆是事實，只是你不相信而已。」埃德蒙拉過格因軟下來的手，把它放到自己胸口上：「死八婆知道我討厭她，常常借機灌輸我各種破壞魔法，慫恿我去破壞聖劍，好讓我被推上絞刑台，為的就是要徹底斷掉我和安温的聯繫。」

那些話，全是真的。

格因瞳孔猛縮，再裂成片片拒絕接受的碎片，那些弒母之言、那些霍蘭秘聞，他已經認定是某位伯爵的惡趣味編排，只是，打臉似的，當他那隻無力反抗的手落在埃德蒙的胸口上，他崩塌認知地發現——

掌心之下，沒有心跳、也沒有活人該有的温度。

埃德蒙·菲茨羅伊是個死人。

「不是我自戀，可我畢竟是前任安温之主薇薇安親口承認的魔術天材，追着你屁股跑的殺陣，就是出自我手。」要讓格因體驗的已經體驗到，埃德蒙便放開了壓在胸口的手，繼續投下讓對方無法緩過來的重彈。

「死八婆趁着我斷氣的那一刻，將陣法注進了我體內再強行啟動，如此，我成了陣法的人型啟動器。」

「我在哪兒，陣法就能在哪兒啟動——當然，很讓其他人羨慕，某種程度上我算得上是長生不老，畢竟我已經人也不是精靈也不是。」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IWHxDESV

埃德蒙：興不興奮，你老公不是人

格因：抱歉，我由一開始已經覺得你（瘋到）不是人

埃德蒙：哦，你承認我是你老公

格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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