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和伯爵打交道 - 等等，手裡為甚麼突然多了把刀

格因眼皮一跳，下意識就朝埃德蒙望去，天不怕地不怕的瘋癲伯爵臉上罕有地抹着絲心塞的發紫。

呵，忽然之間，他很想大笑出聲。

一物治一物，幾乎整個王國都沒有人能阻止埃德蒙的暴走，但在時間倒流回百年前的塔流，這裡的幻影一句話就全王城人頭痛的瘋子當場石化。

所以他是沒聽錯了，剛才薇薇安幻影確是在質疑自己的兒子——沒有開個人員在三位數以上的後宮。

至於自己也莫名其妙成為了後宮的一份子，格因表示，難得看到埃德蒙這語塞樣，他就先大度忽略不理。

反正，薇薇安幻影由剛才到這刻，一個正眼也沒有給過自己。

「埃蒙，母后的話，你已經不聽了？」薇薇安幻影的眼神直直落在埃德蒙身上，嘴裡明明在指責，但眸子卻流露着悲傷，任何雄性見着這副我見猶憐的委屈，絕對會想也不想先認錯再說。

「……母后，事情不是你這麼想的。」埃德蒙沉默了幾秒，才能讓開口的話由認錯改回否認，對着格因時的口若懸河在幻影前完全失效，他甚至極為生硬地轉移話題：「母后你身體不好，不如你先回床邊坐着再說？」

格因的肩膀可疑地抖了抖，果然不論是常人還是瘋子，在老媽子前都很難抬得起頭。

「埃德，你身上有着高貴的精靈血液，你注定要統領人族的。」薇薇安幻影沒有理會埃德蒙的建議，她輕輕踱步至兒子跟前，再次強調：「王宮衛兵就不過百來人，你一晚一個也只需要三個月的時間，為甚麼帶不到他們來見母后？」

老天，他要忍不住了。

格因用力咬住唇，扼殺所有想喉嚨吐出來的笑聲，三個月沒天休息晚晚做，怕不是半個月未到已經雞痛人亡。

不過，他有點能摸清薇薇安幻影為何會對兒子有這樣奇葩的期望，只能說，即便喜歡上渣男，精靈到底還是精靈，那格高高自在上的架子怎麼也除不掉。

因為是精靈，所以比人類高人一等；即便只有一半精靈血脈，也要立於普通人類之上，二人相愛為伴侣為常態，那埃德蒙自然要特殊點來百來個。

真的是……好神奇的迴路。

既然要求兒子找上這麼多伴侶，那麼，當初薇薇安為甚麼會要了羅傑·霍蘭一個？

「……這位是父皇身邊的近臣。」對着誰都能嗆上一場的埃德蒙指向格因，順着薇薇安幻影的話就開始編起來：「兒子想，他一個比整隊只會巡邏的衛兵厲害多了。」

「……」

別因為不敢反駁母親就把他拖下水，大孝子。

格因眼角一抽，可薇薇安幻影這時已把目光掃過來，他急忙換上一張討好的笑臉，吐槽埃德蒙還吐槽，對方都不敢開砲，他哪敢身先士卒。

薇薇安幻影眨了眨眼，來到此刻才仔細打量起兒子以外的存在，良久，她才開口道：「我希望你能牢牢記得自己人族的身份，別不識趣阻着我兒寵幸天下人。」

「……是。」

格因用力壓住笑，上一刻不過在談百來人衛兵，現在卻人數曝增成了天下人，真是……想想也覺得埃德蒙的雞雞會很痛。

「你過來，我給你說幾句和精靈相處的要點，羅傑和我初相識時，行徑實在是太粗魯了。」

薇薇安幻影說完這句就轉身朝房間最入的書桌走去，精靈做事永遠都是這般不顧人意願，格因快速朝埃德蒙瞪上瞪，拖他下水拖到他莫名被訓，怎麼這人可以置身事外——

等等，埃德蒙手裡為甚麼突然多了把刀。

格因瞳孔猛縮，某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口浮現，只是他來不及細想，薇薇安幻影這時已經把身重新轉過來。

「埃德，你也過來一塊聽——嗚呀……」

剩下的半句薇薇安幻影沒說完，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刺進自己胸口的刀刃，一時之間沒能理解發生了甚麼事。

格因卻理解。

他看着埃德蒙趁着薇薇安幻影不備，毫不遲疑地把對方胸口捅穿。

噝的一聲，埃德蒙收回短刀，他臉上的神情依然温和，眼裡沒有殺意、也沒有起伏，如同一潭死水，半點不會為眼前事態而波瀾。

「埃德……你——」

薇薇安幻影似是不敢相信兒子會殺害自己，傷口冒出來的鮮血瞬間噴滿一地，即便只是假象，空氣中也莫名充斥起濃郁的腥味。

「母親，兒子會在半年後再來拜訪。」

埃德蒙平靜地說了一句，薇薇安幻影眨了眨眼，似乎在瞬間領悟了甚麼，她合上眼皮，臉色變得蒼白，嘴角邊微微帶着血跡，在絕美的容顏上成為了令人嘆息的遺憾。

「好，那時再見。」

近乎是氣音的一句從嘴邊溜出，薇薇安幻影淡化在空氣之中，直至甚麼也不剩。

——除了滿地的血。

「……你每年都要這樣來兩次嗎？」

薇薇安幻影消失之後，格因聞着一室的血臭慢慢開口，他的聲音忽然啞起來，他望着已經脫下乖巧表皮的埃德蒙，噓唏地盯着對方眼底的陰沉。

他現在還能有甚麼不明白，埃德蒙嘴裡的封印，就是重覆起泰頓對薇薇安的所作所為。

對方大可以一上塔樓就舉刀捅過去，但他沒有。

他不指望羅傑，卻在幻影中追求薇薇安的關愛，為此，他甚至願意在這百年來，重覆無數次的弒母。

心臟忽然就痛起來。

格因想起自己無緣相見的母親，是個被馬奇伯爵強要的村女，一把他生下來就去直接丟內維爾府門口了，他從來不覺得——不，他從來不理解那種名為「母愛」的情感。

可現在埃德蒙明知是虛影也要追上去，即便自己事後難受得可以也不甘放棄，格因又忽然覺得……很是羨慕。

「封印期間血是怎麼也抹不走的，半年一到，血就會重新化為幻影。」埃德蒙沒有回應格因的話，他把刀扔到一邊，只道：「我試過把小部份血帶走，結果，那年這裡和我家都出現了幻影。」

所以那次埃德蒙要殺兩個薇薇安幻影？

格因呼吸一頓，驀然之間，胸口的痛就扯得更緊。

埃德蒙從袋口摸了一個指甲般大小的玻璃小瓶，手指揮了揮，少量血液就倒灌上空氣中由地面鑽到瓶子裡頭，他跟着把瓶口封死，再遞給格因：「給你的，接着。」

「……不要。」格因一怔，隨即便瘋狂搖頭，他沒事拿這些血做甚麼，想在半年後被薇薇安幻影繼續訓話。

「你拿着。」埃德蒙心情不好，語氣聽起來也少了往日的嘲弄，全是不容反抗的強硬，如同他渾身散發着的氣場：「給你就代表你需要，你自己好好想想，這血能起甚麼作用。」

這瓶血能在……甚麼地方幫助他？

格因聽出埃德蒙沒有說出的暗示，對方總是這樣，話說一半卻不全說似是耍着人似的，不過，在這個時刻，他沒想跟人計較，他伸手接過玻璃瓶，隨手就把它放進口袋。

坦白說，埃德蒙是悲是喜都不關他事，但——他也不知道為甚麼，對着那張和平日不一樣的臉、聽着沒再笑他這個笑他那個的語氣，他就是……也會跟着不高興。

在重視那時對着年幼版的埃德蒙，他也好像如此。

埃德蒙不嘲他不氣他，自己反倒覺得不自在嗎？

「回去了。」

「嗯。」

埃德蒙不知說了句甚麼，格因隨口了聲，直至眼前景象突然變動，他才意識到對方又使用了傳送魔法把他倆由王宮秘處拖回伯爵府。

「……我們不走正門離開，陛下會不會還以為我們還在裡頭？」

「沒事，我每次搞定後都是直接走的，亨利知道的。」

埃德蒙都不知道為甚麼，明明有自己的房間他卻反覆跑來格因借住的那間，他神情依舊提不勁，坐到床邊就開始下起了逐客令：「好了，滾出去，我想靜一靜。」

不，這裡就是他的房間，他滾出去是要滾到哪裡？

格因眉頭皺起，埃德蒙明顯不知道自己說了甚麼，也許在百年來對方都是這麼單獨面對封印後的混亂，可他現在看着，他覺得不行。

自己肯定是瘋了，格因想。

不過，跟瘋子混得多，瘋了也是……無可奈何的。

「我說，我想靜靜。」

埃德蒙眼角邊瞄到人影還沒有離去，不煩地再次開口趕人，格因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如走上斷頭台般走到床前，低頭一個張嘴，趁人不備時就咬上對方臉頰。

柔軟的口感和埃德蒙那張利嘴完全不搭，格因留下牙印之後就重新鬆開，上次對方要他這樣做時他不情不願，現在卻諷刺地相反，他是主動做下的。

「你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嗎？」

埃德蒙心情再複雜也不由得被格因吸去注意力，原來拒絕起伏的眼眸突然深邃得可以，泛着危險，似是要把人狠狠捕食掉一樣。

被埃德蒙注視着，格因的臉頰無法自控地燙起來，但他沒有迴避，自投羅網強壓着顫抖開口。

「我知道，我在『配合』你。」

埃德蒙：我想靜靜

吾知來：行，格因，改名

靜靜·內維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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