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埋葬的夏天 - chapter 32

時間回到現在，杜歆澄從思緒中回神，凝望著葉靖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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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趙石楠是你們的國小同學嗎？」她再度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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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開口，「他是我的國小同學沒錯，但蘇筱珊絕對不是他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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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葉靖柔的反應，杜歆澄蹙眉，洞悉的眼神望著她，「……妳怎麼這麼有把握不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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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深呼吸，眼睛直直地看著她，忽略先前趙石楠的懇求，她緩緩道：「因為，趙石楠當時人就跟我在一起，在那個時間點，他是有不在場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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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歆澄瞇起眼睛，眼神變得銳利，重複她的話，「妳說，當時妳跟趙石楠兩個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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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點頭，語氣肯定，「對，我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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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杜歆澄卻是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她接下去問：「妳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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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是國小同學久久沒有見面，見面聊聊近況。」她說，神情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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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趙石楠的聯絡方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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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不得已撒謊，「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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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的話，妳跟他那天的見面是怎麼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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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巧遇的，我們在田野中巧遇，小聊了一下。」她又補充：「當時蘇筱珊也跟我一起，之後她就先行離開了，只剩下我跟趙石楠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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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他們聊著聊著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大雨，一場宛如傾瀉般的大雨，傾瀉出過往的那些委屈與心酸，而這些痛苦無法用三兩言語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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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歆澄的聲音將她拉出那段回憶，「有人可以證明嗎？妳說妳當時跟趙石楠兩個人在一起，那當時周圍有人看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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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愣了愣，不敢置信的說：「妳這是什麼意思？妳覺得我在替趙石楠做偽證嗎？」她不禁覺得有些生氣，「就因為這個名字，就因為這個名字叫趙石楠，所以要再度將這些罪推到他身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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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好不甘心、好不公平，這樣的趙石楠真的好可憐，永遠都被周圍的人給否定，只要一有什麼事情發生，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趙石楠，二話不說就直接將矛頭指向他，這對他來說傷害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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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如此的無辜，那些事情明明就不是他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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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然而，葉靖柔的激動卻讓杜歆澄抓到了關鍵的字眼，她問：「什麼意思？妳說『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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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愣住，知道自己不小心多話了，她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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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見葉靖柔瞬間安靜了，杜歆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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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抿著唇，感到不知所措，瞬間她想到什麼事情似的睜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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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人證對不對？我有，當時除了我跟趙石楠兩人，還有一位農婦，她是那塊田野的女主人。」她說，想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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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歆澄盯著她，此刻葉靖柔臉上因為慌張而有的小變化都被她看在眼底，她緩緩的說：「葉靖柔，妳確實有權保持沉默，但現在關於這件命案的線索很少，妳身為蘇筱珊的朋友，應該把妳所知道的資訊提供給我參考，要判定一個人的罪，是需要完整的決定性證據，我們並不會隨便斷定結果，所以妳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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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垂下眼，「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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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真的沒有趙石楠的聯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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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小姐，蘇筱珊的事真的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再度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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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不是在隱瞞什麼事？」杜歆澄見她的反應這麼大，覺得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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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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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如此的固執，杜歆澄只好暫時放棄追問，「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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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咬唇，覺得心慌，而後杜歆澄又問了幾個問題才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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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她離去的背影，杜歆澄悄悄的從座位起身，看見葉靖柔走向剛剛和她一起前來的男生，她開始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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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嗎？」趙石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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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搖搖頭，輕聲的嗯了一聲，直到走出咖啡廳她才真正的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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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石楠，你聽過蔡可薇這個人嗎？」她問起剛剛刑警問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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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石楠先是搖搖頭，卻又突然停止搖頭，用種不確定的語氣問：「……等等，妳說蔡可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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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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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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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說她是前陣子兇殺案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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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石楠聽到卻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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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愣住的表情，葉靖柔納悶，「是你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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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石楠說：「她是……她是跟我同所高中的學姐……新聞只提到蔡姓，沒有公告出全名，我不知道被害者是她……」而他接下來的話讓葉靖柔愣住，「她也是……六年前在學校瘋狂流傳的性愛片中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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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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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葉靖柔感到雞皮疙瘩，她雙手搓磨著肌膚，明明是大熱天的天氣，她卻覺得異常的冷，好像有把冰涼的刀子正輕輕刮弄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覺得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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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石楠蹙眉，臉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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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性侵蔡可薇的人最後有抓到嗎？當時的那影片又是誰流傳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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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石楠搖搖頭，「沒有，最後學校將這件事情壓下，就這樣不了了之，久了就被人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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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忘？這哪裡是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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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這件事件的衝擊性漸漸遠離，可是最後停留在人們的記憶中，是趙石楠他身上那性侵犯的標籤，這標籤永遠撕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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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葉靖柔覺得無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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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不想沾惹麻煩，怕影響名譽，所以這事件什麼都沒有調查，就這樣被迫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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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以這樣啊？」葉靖柔抱怨，「那你呢？那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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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候早就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隨便外界的人怎麼說我，我都不在意那些。」他的表情平平靜靜的，「那時候我常常翹課，學校愛去不去的，去了就是要面對那些異樣眼光，那倒不如不要去，最後就休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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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一臉同情的看著他，知道任何的隻字片語都無法讓他重新振作起來，他是如此討厭自己的人生、如此討厭這個世界，任何的批判他都不會替自己做辯解，就這樣默默的承受，覺得一切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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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早就將自己的人生丟棄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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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這樣的人生我能不討厭嗎？」他目光冷漠，皮笑肉不笑卻充滿哀傷的表情說：「我能不討厭自己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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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難受的說：「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啊！為什麼要這麼討厭自己的名字？這是你真正的名字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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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來說，這名字就是個罪犯，只有像妳這樣的傻瓜才會去追求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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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趙──」趙石楠突然伸手摀住她的唇，表情有著無奈，「妳還是叫我江燦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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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將他的手拍打掉，「這並不是你的名字，我為什麼要用別人的名字來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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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說了，趙石楠這名字就是個罪犯，妳知不知道我國高中那幾年是怎麼撐過來的？每個人聽到我的名字都是一臉害怕，能閃多遠就多遠，甚至不敢提，深怕提到就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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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來說，這名字是個詛咒，是個禁忌，是個無人能碰觸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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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江燦陽呢？他同意你用他的名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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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石楠抿唇，沉重的氣息從他嘴裡吐出，「……他同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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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聽了一臉不解，「同意？他為什麼同意把名字給你？這怎麼可能啊！還有，他人呢？真正的江燦陽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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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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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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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石楠望著她，眼底中有著難過，然後他緩緩地開口：「他現在是個腦死的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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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靖柔聽了瞠眼，「……他怎麼會成為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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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現在趙石楠臉上的是一抹悲傷的笑容，他淡淡的笑起，悲傷卻濃烈到不行，他垂下眼，眼睛逐漸失焦，見到他又是那種空洞般的眼神，這眼神就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一樣的孤寂，沒有人懂他，沒有人理他，他就是一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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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的最終，他只適合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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