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冒險 - 瑪門的冒險（三）

　　拚上一切的斬擊將大天使從中砍半，浩大的聲勢引發一陣不小的地震，若非全員的相互配合也不可能使出如此驚人的攻擊。

　　『結束了……嗎？』就算不斷從我身上汲取魔力，持續與大型機器人共感操縱的莫德也消耗了大量的體力，早已精疲力竭氣喘吁吁。

　　「唉呀，要是連正面被劈成兩半都打不倒，那就真的束手無策了吧？」在上空盤旋的老闆笑嘻嘻地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們說的話就是有種在豎旗的味道……

　　該說是出乎意料還是不出所料，前後不過五秒的時間，拉斐爾又變回毫髮無傷的狀態，全體都陷入了不可能打倒這怪物的絕望當中。

　　大天使的權能超乎原先的預期，即使是一般認知的致命傷依然可以痊癒，完全無法想像還有誰有能耐制服它。

　　「唉呀，照這麼看來勢必要打到它粉身碎骨的程度才有可能徹底打倒……是時候解放『獸之封印』了嗎？不，時機還沒成熟，事到如今也只能全力以赴、背水一戰了呀！」

　　老闆口中碎碎念著，不顧身體已經超出負荷到處滲血出來，一手指向空中詠唱魔法的咒語。

　　轉眼之間風雲變色，烏雲環繞形成的漩渦遠遠看上去宛如天空裂開一個無止境的大洞，從深淵的彼端隱約有光芒顯現。

　　『要來了！傻蛋小哥喲，看清楚了，雖說只是最單純、最基礎的雷電技能，只要長年累月鍥而不捨練到最高的等級，發出的威力就是這麼回事——』

　　莫德才解說到一半，比太陽還刺眼的閃光從高空直直落下，大範圍的落雷將大天使全身完全吞沒，震耳欲聾的巨響簡直要把耳膜撕破。

　　當光芒逐漸退去，才看見被開出一個圓形的大坑的地面，以及渾身燒成焦炭的大天使。

　　老闆正想在對方的權能治癒前趁勝追擊，將所有硬幣混合地面揚起的砂土鍊成一根厚重的六角大柱，打算把對方壓進地底深處無法再爬出來，卻在出招之前噴吐出一大口鮮血，身體的負擔已經無法承受而倒下，才鍊到一半的柱子也隨之崩解。

　　深知老闆已到極限的杜華林讓鋼鐵大鳥飛回公會，讓會員們帶回室內進行緊急的治療。

　　就連傳說中的魔族英雄也倒下了，再也沒人能夠壓制無限復活的大天使，傷勢早已恢復的拉斐爾衝出洞口想給予公會一發重擊，所幸當場就給猛瑪丸強壯的雙臂緊緊抱住無法輕易動彈。

　　由於有我這顆容量超大的電池，大型機器人的輸出相當給力，換做是能削弱傷害的耶利米爾大概就是我們的完勝，但遇上可以神速治癒的大天使可說是相性奇差的對手，公會巨人力拔山河的蠻力在對方體內累積的戰損沒一會兒工夫就清空，根本無法一舉消滅這樣的敵人。

　　『可惡……為什麼日子這麼不巧呢？如果是在一週開始或結束的那兩天，路西法大人就可以……』

　　我默默聽著莫德的喃喃自語，回想起剛到這個世界的情景，當時若非幸運邂逅那位銀色騎士，也許我連來到公會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勇者們剿殺了。

　　至今仍未搞清楚被尊稱為路西法大人的女騎士究竟是何方神聖，不過要是還有機會能再見上一面的話，無論如何都想正式地向她道謝，多虧她出手相助我才能遇見比任何寶物都更加珍貴的重要夥伴們。

　　『——Im像—an—相ve——』

　　就在這時，腦海中浮現出奇怪的說話聲，但聽得並不是很清楚，字句間充滿著雜訊。

　　本以為是莫德的共感在進行廣播，但很明顯是男性的聲線，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想ge——與d——be信——』

　　果然不是錯覺，而是真的聽到了，左顧右盼都沒有看見說話的對象，是直接從腦中發出來的聲音。

　　到底怎麼回事？心電感應之類的嗎？不，比起精神系的技能，好像是更加單純的……記憶深處有什麼被喚醒的感覺。

　　眼前出現一片雜訊的畫面，接著浮現出大天使全身爆裂被擊倒的影像，完全沒搞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主人？」

　　莉莉注意到我的異常，拍拍我的肩膀確認我是否有什麼狀況。

　　直到這時我才回過神，雖然不清楚剛才那是什麼，但是我好像窺探到某種不得了的事物。

　　「抱歉，我有事想向妳們商量。」

　　嚥了一口口水，我才把這個瘋狂的作戰計畫說出口，她們毫不意外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望向我。

　　「主人，您是認真的嗎？」

　　『你瘋了嗎？傻蛋小哥喲，姑且不論憑你的身體素質有沒有機會摸到大天使，你可知道一旦失敗反而會帶給對方更壓倒性的戰力嗎？』

　　「撒旦，這次真的太亂來了，我也不贊成讓你去冒這個險。」

　　她們三人的反應都在我的預料之中，老實說我自己也覺得根本辦不到，但血液中有什麼正在騷動，有種不做不行的衝動在驅使著我。

　　「我知道說這種話很任性……既然橫豎都是死路一條，不如賭一把看看，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可以成功，也總比在這裡等死還好。」

　　「可是……」

　　「想像與相信。有個聲音是這樣告訴我的。」

　　說出這句話之後，三位都陷入了沉默，經過了十幾秒的沉寂芬格才率先出聲打破僵局。

　　「喂，賤女人，在失去撒旦魔力供給的情況下，妳可以維持戰鬥模式多久？」

　　『閉嘴，臭女人！如果要保持當前的最大輸出，半小時就是極限了，妳問這個該不會是想……』

　　「看來再多說什麼也說服不了你，冠以魔王之名的青年唷，我就相信你吧！但千萬別太勉強自己，一定要活著回來！」

　　「既然如此……主人，請允許我同行。」

　　芬格無奈地搖搖頭，一副真拿我沒辦法的口氣准我執行這胡來的作戰，莉莉也隨之附和。

　　『等等，妳們不先徵詢我的意見嗎？算了，反正也沒有其他退路了，在那之前我會努力撐住的，要是沒成功我絕對要把你榨乾來贖罪！』

　　踟躕了一會兒莫德才勉為其難的答應，放我和莉莉暫時離開這個房間。

　　我們沿著石階從陰暗的地下室跑回公會大廳，有會員正在替老闆進行緊急的療傷。

　　虛弱的老闆見到我瞪大著眼睛，無法理解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用些許調侃的方式提問。

　　「唉呀……傻蛋呀，你打算做什麼？廁所可不在這個方向喔。」

　　「老闆，請讓我去吧！我知道這麼做風險很大，但我想嘗試把高濃度的魔力注入大天使的體內，讓它魔力爆表自毀。」

　　不只是老闆，在場所有會員聽到我口出如此狂言，都傻愣在原地望向我，各個都以為我精神不正常了吧？

　　「唉呀……也許你的魔力容量確實大到足以撐破魅魔，但大天使的魔力容量可是在魅魔的十倍以上喔，你知道讓大天使魔力爆表這種荒謬的事就連我都不敢想嗎？」

　　老闆說得一點都沒錯，這種事用常理去推斷就知道根本是天方夜譚，但是記憶深處的那個聲音卻告訴我辦得到。

　　「想像與相信。」

　　「唉呀？」

　　「我看到了——大天使全身爆裂的影像，我願意相信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唉呀……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想阻止你了，隨你高興吧。」

　　老闆將頭撇向一旁，默許我嘗試這個機率趨近於零的賭注，其他會員見老闆的態度也不好表示意見。

　　與莉莉互望一眼，我們抱著必死的覺悟跑向公會的大門，敞開命運的門扉勇敢邁出腳步，準備與大天使決一死戰。

　　我知道沒有人會期待我，可是要是在這裡打退堂鼓總有一天會後悔，當下除了前進也別無他法。

　　「唉呀……傻蛋到底是……從哪裡聽到那句話的？那句話可是前任魔王撒旦時常掛在嘴上的……不可能吧？」

　　大門的另一端就是喧囂的戰場，位於公會巨人頭部的我俯視著被強而有力的雙臂死命抱住的大天使。

　　「混帳東西！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只會礙事，還不快回去！」

　　矮人鐵匠杜華林乘著鐵鳥飛近，對著我大聲咆哮試圖趕我走，但此刻可沒有讓我再退縮的餘地。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送我到大天使的身上。」

　　「混帳東西！你想搞什麼花樣？就憑你一個無能者又能做些什麼？」

　　我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質問，畢竟說出口只會引來嘲笑，因此僅是低下頭誠懇地繼續請託。

　　他見我心意已決才深深嘆了一口氣要我和莉莉坐上來，用最快的速度將我們倆帶到大天使的頭頂放我們下去。

　　由於拉斐爾正在與猛瑪丸正在進行激烈的纏鬥，腳下搖晃得十分厲害，要不是有莉莉潛入影子抓緊我的腳，我可能早就摔落地面粉身碎骨了。

　　「主人，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要把高濃度的魔力注入必須將一定份量的精血直接送進對方的體內，可沒有那麼簡單就能做到。」

　　「這我早就想過了，雖然會很痛……但也只有這種方法了吧？」

　　我抽出之前在鐵匠鋪訂製的匕首，那是就連鋼鐵都能切開的鋒利武器，如果是這把匕首應該就能切開大天使鋼鐵的外表了吧？

　　深深地吸氣再慢慢地吐氣，做好心理準備之後便拿起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掌劃了一刀，傷口傳來的痛楚逐漸湧現，從擦傷的輕微疼痛轉為一陣劈哩啪啦撕裂的劇痛。

　　鮮血不停從傷口流出，就算想故作堅強忍耐，過了十秒鐘還是承受不住痛覺放聲喊了出來。

　　我絕對不是個勇敢的戰士，但當大家都竭盡一切也想保護公會的時候，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夥伴們受傷流血，相較之下我這點程度的傷根本只是小巫見大巫。

　　在匕首的刀刃上淋滿了我的血，接著高聲吶喊壯大自己的膽量，使勁全力揮了下去，讓沾滿血的匕首穿透鋼鐵的皮膚將魔力直接送入大天使的體內。

　　「啊啊啊啊啊——」

　　鋒利的匕首成功在大天使的表面劃出一道傷痕，同一時間也把灌注高濃度魔力的鮮血一併輸進去。

　　對方的權能隨即就發動，如同蚊子咬的小傷連一秒都不到就痊癒，但是大天使似乎沒有像我見到的影像一般炸裂，果然沒能奏效嗎？我竟然天真到以為自己能夠用這麼離譜的方式打倒大天使，這下子真的沒救了……

　　『——想像吧——相信吧——這就是屬於你的冒險——』

　　參雜著大量雜訊的聲音持續在大腦迴盪著，我再一次看到大天使消滅的影像，要是連我都不相信自己可以打倒對方，那麼這份想像就永遠不可能成真，這就是屬於我的——

　　「冒——險！」

　　忽然聽到啪啦的聲響，剛才匕首砍中的位置出現了細微的裂痕，並且透出淡淡的血紅色光芒。

　　接著從那個部位開始向外擴散龜裂，不過幾秒的時間便傳出陣陣轟隆隆的巨響，整尊大天使印證了我見到的影像爆裂、崩解。

　　「那是怎麼回事？」「現在是在作夢嗎？」「老闆！你快看！」「成功了！那個傻蛋竟然成功了！」「我們贏了！這次真的贏了！」

　　從公會的方向傳來如雷的歡聲，想必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吧？就連我自己也覺得像是在作夢一般沒什麼實感，但奇蹟確實發生了！在我相信心中想像的那一瞬間就成真了！

　　「主人，沒時間沉溺在成就感之中了，我們正在墜落中喔。」

　　莉莉在我耳邊提醒了我，我才注意到立足點早已消失，即將就要直接撞上地面。

　　好不容易才做到只有我能做到的事，竟然這麼快就要死了嗎？啊啊，至少在死前能夠保住公會真是太好了……

　　碰的一聲，總覺得好像摔在某種柔軟的材質上面，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塊巨大的布料緩衝了墜下的衝擊。

　　「呵，幸好趕上了。」

　　裁縫店的布莉姬夫人及時趕到，多虧她神速的手藝才救了我一命，要是再遲了一秒恐怕就一命嗚呼了。

　　猛瑪丸蹲下身子，用雙手把老闆他們捧到大天使拉斐爾粉碎的瓦礫堆前，這是我第一次被眾人投以英雄般的眼光，他們邊發出歡呼邊奔向平躺在布料上無法任意動彈的我。

　　這段日子以來結下的緣份逐漸匯流，若是缺少他們的幫助絕對無法度過這次的難關。

　　「唉呀，傻蛋，不得不承認你這次的表現真的太出乎我意料了，這是之前說好要給你的二十枚金幣。」

　　老闆洋溢著滿意的表情步履蹣跚走了過來，拿著一小袋裝有金幣的袋子交到我的手上。

　　這才想起在大天使耶利米爾那場討伐戰之前，他曾說過如果我以自身的力量打倒大天使會給我的獎勵。

　　「真的是二十枚金幣？平時不是都會抽成到剩兩枚嗎？」

　　「唉呀，你這麼說我好傷心呀，我在你眼裡是這麼貪財的會長嗎？當然如果你嫌太多我也很樂意抽走十八枚喔。」

　　老闆邊搓手邊開我玩笑，全場哄堂大笑了起來，明明不久前還充滿了肅殺的氣息，能夠像這樣活下來歡笑著真是太幸福了。

　　「慢著！為什麼只有家臣受到大家的歡迎？別西卜大人明明也很努力了啊！」

　　笨卜用他那雙短腿氣喘吁吁跑了過來，舉起木劍對著我大肆抱怨。

　　「唉呀？笨蛋西卜你這次有做什麼嗎？抱歉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呀。」

　　「小矮子你叫我什麼？人家真的有努力過了啦！」

　　已經累到使不上力的笨卜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早已習慣這景象的大家也只是哈哈大笑。

　　「汪！」

　　利維坦那隻奇怪的小狗迎著風向嗅了嗅，仰天嚎叫了一聲，引起了老闆的注意。

　　「唉呀，現在可不是在這種地方說閒話的時候，拉斐爾被消滅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勇者王那裡，雖然有些遺憾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盡早離開這座城鎮。」

　　老闆對公會全員下令，讓所有人都回到公會準備啟程，魔族公會的存在既已被王國察覺，我們再也不能留在這裡了。

　　除此之外，老闆還宣布一件很重大的事項，那就是我們作為魔族不能再繼續對人族至上的伊甸王國坐視不管了，在接下來的旅程中要一邊尋找殘存的魔神騎士團成員，一邊聯合各地的非人種族加入對抗人族的戰線。

　　我知道簡單又和平的日子結束了，往後就是無止境的修羅地獄，與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正面宣戰。

　　在正式出發之前，狼人族族長芬里爾向老闆請求帶上他們族人，由於棲息地被人族佔據，與其過著毫無尊嚴的生活，不如跟隨我們的腳步向伊甸王國發起挑戰。

　　聽到狼人族的決斷，矮人鐵匠杜華林和妖精裁縫師布莉姬夫人也齊聲附和，表示願意跟著我們一起走，作為我們的後援共同作戰。

　　有了新戰友的加入無非是一大助益，老闆相當爽快地答應他們，並且要我傳話給芬格和莫德接下來的目的地——位於南方城市的彼列公會。

　　彼列與阿斯莫德同為魔神騎士團的軍團長，原本魔神騎士團正是打算讓彼列佯攻調走敵軍主力，騎士團再一舉南下進攻王國，幸虧如此才沒有被大天使軍團消滅。

　　就算只有兩位軍團長，要對抗整個王國還是不可能的任務，即便如此他們的力量依然是不可或缺的，老闆打算向彼列求援、借助他們的戰力。

　　「芬格、莫德，我們的目的地決定了，要去南方的彼列公會……咦？妳誰？」

　　匆匆跑回地下室的控制室，打開門看到坐在螢幕前的芬格和坐在魔水晶前一位年約十多歲的粉色長髮少女。

　　「傻蛋小哥，太慢了！我只差一點就乾了你知道嗎？」

　　這種語氣……該不會是……

　　「莫德，妳現在這個姿態好像比原本可愛多了……」

　　「別開玩笑了！快把魔力交出來！」

　　「撒旦，你果然是蘿莉控嗎……」

　　消耗大量魔力身形縮小的莫德氣呼呼地把我痛罵一頓，芬格卻是用鄙視的眼光望向我。

　　在一陣逗趣的鬥嘴之後，我回歸了提供魔力的崗位，供給莫德運行公會巨人猛瑪丸所需的魔力。

　　猛瑪丸再次動了起來，設定好前進的路線，便邁開巨大的步伐越過山頭，朝著南方城市全速奔馳。

　　縱使充滿對未來的恐懼及不安，也沒有停下腳步的選擇，唯有踏上與王國對抗的不歸路，我們的冒險才正要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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