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覓之王 - 第六章破碎的王冠

摩托在隧道中疾驰，车轮与金属轨道摩擦出蓝色的火花。银瞳的机械触手收回背部装甲，变形成某种流线型装置，减少空气阻力。

"你变化很大。"我抓紧他的肩膀，"在实验室时，你的机械改造没这么...先进。"

"曙光实验室只是黑曜的冰山一角。"银瞳的声音通过头盔内置通讯器传来，比平时低沉，"真正的技术藏在总部。幸运的是，反抗军也偷到了一些好东西。"

隧道开始向下倾斜，温度骤降。墙壁上的荧光涂鸦越来越多，大部分是反抗军的标志和口号，偶尔能看到"三月的孩子"这个词。

"36号提到过编织者。"我在呼啸的风声中提高音量，"他说——"

"嘘。"银瞳突然打断我，"有检查点。"

前方隧道出现一道红色激光栅栏。摩托减速停下，银瞳从衣领里取出一枚金色徽章，对着扫描仪晃了晃。栅栏变成绿色消失，但紧接着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隧道两侧的墙壁滑开，露出十几个自动炮台。

"识别：银瞳，安全等级B。"机械女声响起，"检测到未登记生命体：人类女性，携带未知能量特征。根据协议7-B，予以清除。"

炮台同时转向我，枪管开始旋转。

"操。"银瞳骂了一声，迅速按下手腕上的某个按钮，"紧急代码：三月的孩子醒来了！重复，紧急代码：三月的孩子醒来了！"

炮台停顿了一秒。

"代码确认。"女声变得柔和，"临时权限授予：30分钟。警告：未知生命体能量波动达到临界值，建议立即隔离。"

"知道了知道了。"银瞳不耐烦地挥手，炮台缩回墙壁，"编织者那老东西总爱过度设计安全系统。"

栅栏完全升起，我们继续前进。我注意到银瞳的机械手指在车把上敲击着某种急促的节奏。

"那个代码..."

"别问。"他简短地回答，"等见到编织者再说。"

隧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圆形金属门，上面蚀刻着复杂的图案——三个月亮环绕着一顶破碎的王冠。门两侧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他们的头盔面罩是不透明的黑色，胸口印着反抗军的金色手标志。

"银瞳带回目标。"其中一个守卫说，声音经过变声处理，"编织者正在白室等候。"

大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令人震撼的空间——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目测有五个足球场大小，高度超过五十米。中央耸立着一座金字塔状的建筑，通体白色，表面流动着淡蓝色的能量纹路。周围散布着各种小型建筑和帐篷，像是围绕金字塔的卫星城。

"欢迎来到'破碎王冠'基地。"银瞳的语气带着自豪，"反抗军的总部，黑曜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摩托驶过一条架空的金属桥，下方是忙碌的人群。我注意到他们中不少人有明显的机械改造痕迹，或是皮肤上带着实验体常见的编号纹身。

"所有幸存者都在这里？"

"不到十分之一。"银瞳的声音沉了下来，"大部分被抓回去了，剩下的...没能撑过转化。"

金字塔基座处有一队人在等候。为首的是一位坐在悬浮轮椅上的老人，白发披肩，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睛——那双完全由金色机械构成的眼睛——明亮得惊人。

编织者。

和我在新巴黎见到的那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苍老了几十岁。

摩托停下，我刚下车，编织者的轮椅就快速移动到我面前。他伸出布满老人斑的手，轻轻触碰我的额头。

"啊..."他发出长长的叹息，"王的气息变得更强烈了。你在神界看到了什么？"

"血色月亮...王座..."我努力回忆那些碎片般的记忆，"黑袍人说要我成为容器..."

编织者的机械眼闪烁了几下："进来吧，时间不多了。"

他转向银瞳："通知所有'三月派'成员，立即到白室集合。警戒等级提升到红色。"

银瞳点点头，快步离开。我跟编织者进入金字塔，穿过一条发光的白色走廊，来到一个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由金色丝线构成的立体模型——是地球，但被无数红点覆盖，其中最大的一个红点位于我们正上方。

"黑曜的据点分布。"编织者挥手放大图像，"红色代表已激活的锚点，共77个。当第78个激活时..."

图像变化，显示三个模糊的阴影从宇宙深处靠近地球。

"三月的降临。"我喃喃道。

编织者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记得这个名字？"

"零号...在最后时刻说过..."

"啊，守望者。"编织者的表情柔和下来，"他本应是'三月的孩子'中最完美的作品。"

"什么意思？什么是三月的孩子？"

编织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我来到大厅一侧的小房间。这里只有一张金属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个老式投影仪，样式古老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要理解这一切，必须从头说起。"他启动投影仪，墙上出现模糊的画面，"关于原初之王，以及他的三个分身。"

画面显示出一个模糊的人形站在星空下，头顶是三个月亮。

"原初之王统治神界时，创造了存在之线系统来维系多元宇宙平衡。但他预见到自己终将分裂，于是准备了三个'容器'——分别承载他的知识、力量和意志。"

画面切换，显示出三个婴儿被放在不同颜色的水晶中。

"知识之蓝，力量之红，意志之金。这三个容器被称为'三月的孩子'，因为他们必须在三个月亮连成一线时才能苏醒。"

"零号是其中之一？"

"不，他是仿制品。"编织者苦笑，"黑曜捕获了真正的'意志之金'，神界议会不得不尝试人工培育替代品。零号是最接近成功的一个，但他缺少关键部分——与觅影者的共鸣。"

投影切换到零号的影像，他站在实验室里，胸前有一个金色的三角形标记。

"而你..."编织者的机械眼锁定我，"你不是普通的觅影者。当王分裂时，有一小部分核心意识意外坠入物质界，转生为人类。黑曜一直在寻找你，因为他们需要完整的王才能打开通道。"

我回想起血色月亮中的呼唤："他们想让我和另一个'半身'融合？"

"正是。但融合后的存在将不再是王，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编织者的声音变得极其严肃，"黑曜欺骗了大多数信徒，他们不知道真正的计划不是'王的回归'，而是彻底毁灭存在之线系统。"

门突然滑开，银瞳带着五个人走了进来。他们年龄各异，但都有共同特征——眼睛或身体的某部分是机械的，且带着编号纹身。

"'三月派'全员到齐。"银瞳宣布，然后向我介绍，"8号机械改造体，35号心灵感应者，22号能量吸收者，41号物质重组者，还有...9号毒素生成者。"

9号冲我眨眨眼，她肩膀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嗨，姐姐。"

"你们是..."

"反抗军内部的核心小组。"编织者解释，"每个成员都是'三月的孩子'计划的产物——尝试复制王的分身能力。"

35号走上前，他的银灰色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几乎发光："我们共享一个神经网络，能即时交换信息。黑曜不知道我们保留了这个能力。"

"时间紧迫。"22号是个瘦高的女性，皮肤上有电路板般的纹路，"莫里斯已经启动了最终程序。78号锚点将在72小时后激活。"

"这么快？"我看向编织者，"我们有什么计划？"

编织者调出地球全息图："78个锚点构成一个巨大能量网络，中心点在这里——黑曜总部的地下神殿。当三个月亮对齐时，能量将达到峰值，打开通往神界的通道。"

"我们要破坏锚点？"

"不可能，它们分布在全球。"35号摇头，"但我们可以改变能量流向。用你作为导体，将能量导入神界的血色月亮。"

"那会怎样？"

"理论上..."编织者犹豫了一下，"会引爆被封印的王之意识，同时摧毁两个世界的通道。"

换句话说，自杀式任务。房间陷入沉默。

"零号呢？"我终于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他还活着..."

"他被囚禁在黑曜总部。"9号轻声说，"作为备用钥匙。"

我站起身，走到地球投影前。后颈的芯片微微发热，36号的话在脑海中回响：要么看着两个世界毁灭，要么赌一把。

"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

编织者露出欣慰的表情，挥手调出新的图像："计划分三步。第一，我们需要黑曜总部的建筑蓝图，特别是能源系统..."

会议持续了六个小时。当我们终于离开白室时，我的大脑几乎被信息塞满。9号主动提出带我去休息区，穿过几条曲折的走廊后，我们来到一个小房间——简陋但干净，有张窄床和一个洗漱台。

"反抗军的五星级套房。"9号开玩笑地说，"厕所共用，热水限时。"

我坐在床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皮肤下有微弱的金光流动，转瞬即逝。

"又开始了吗？"9号担忧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医院醒来后就有偶尔的闪光。"我查看自己的手掌，"但刚才在会议上...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线条...金色的，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在所有人身上。"我努力描述那种幻觉，"特别是编织者，他胸口有一根特别亮的线，连接到远方..."

9号的脸色变了："那是存在之线。你不该现在就能看到。"

"什么意思？"

"觅影者的能力正在觉醒。"她坐到床边，声音压得极低，"但太快了。肉体承受不住的话..."

"会怎样？"

"基因崩溃。就像...我之前的那些实验体。"她的绿眼睛闪过一丝痛苦，"变成一滩发光的黏液。"

我下意识摸向后颈的芯片："36号说这个能帮我控制能力。"

"暂时的。"9号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装置，像是电子体温计，"张嘴。"

我顺从地张开嘴，她把装置放在我舌下。几秒后，它发出"滴滴"声。9号查看读数，眉头紧锁。

"纳米计算机已经损耗37%。最多再支撑两次能力使用。"

"足够执行计划了。"

"你不明白。"9号抓住我的手，"如果芯片完全损耗前你的肉体崩溃，意识会无处可去。那比死亡更糟——你会变成游荡在存在之线中的幽灵。"

我正想回答，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基地。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广播系统传来急促的声音：

"所有人员注意，基地遭到入侵。重复，基地遭到入侵。安全等级升至黑色，非战斗人员立即前往避难所..."

9号跳起来，从床下抽出一把手枪："黑曜找到我们了。"

"怎么可能？这里不是完全隐蔽吗？"

"除非..."她的眼睛瞪大了，"有内鬼。"

走廊传来爆炸声和喊叫声。9号拉着我冲出房间，向相反方向跑去。我们拐过几个弯，突然迎面撞上35号。他的银灰色眼睛布满血丝，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匕首。

"35号？发生什么——"9号的话戛然而止。

我低头看去，发现匕首已经插进了她的腹部。35号的表情扭曲着，像是在与什么无形力量抗争。

"跑..."他艰难地挤出一个字，"他们...控制了我..."

他的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匕首再次刺向9号。我本能地伸手去挡，皮肤下的金光猛然爆发。时间仿佛变慢了——我看到35号胸口延伸出一根红色的线，通向走廊尽头。顺着线看去，莫里斯站在那里，左眼的机械义眼闪烁着诡异的光。

"芯片控制..."我恍然大悟，"所有实验体体内都有！"

35号趁机挣脱控制，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他倒在地上抽搐，银灰色的眼睛逐渐暗淡。

"走..."他最后的呼吸带着血沫，"找...银瞳..."

9号忍痛拉着我继续跑。我们穿过一条紧急通道，来到一个标有"机械维护"的房间。银瞳正在里面操作某个控制台，见我们进来立即起身。

"35号？"

"死了。"9号简短地说，"莫里斯控制了他。"

银瞳咒骂一声，快速输入一串代码。房间中央的地板滑开，露出一个垂直通道。

"逃生舱，直通城市下水系统。"他帮9号处理伤口，然后递给我们两个手环，"GPS和通讯器，频率只有反抗军知道。"

"你不一起走？"我追问。

"我得启动自毁程序。"银瞳的机械眼闪烁着决绝的光，"不能让黑曜得到我们的数据库。"

远处传来更多爆炸声。银瞳推着我们向通道走去："记住，72小时内必须到达集合点。计划不变。"

9号还想说什么，但银瞳已经按下按钮，我们脚下的平台开始下降。最后一刻，我看到他的机械触手全部展开，变成战斗形态。

"三月的孩子终将归来！"他的喊声在通道中回荡。

下降持续了约三分钟，最终停在一个狭小的舱室内。舱门打开，外面是恶臭的下水道。9号熟练地导航，我们蹒跚着在污水中前进。

"集合点在哪？"我扶着失血过多的9号。

"旧城区的废弃教堂。"她的声音虚弱，"有反抗军的联络人..."

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地面的剧烈震动。我们抬头看向声源方向——虽然在地下，但能想象到地面上"破碎王冠"基地正在化为火海。

"银瞳启动了自毁..."9号哽咽了。

我们沉默地继续前行。大约一小时后，终于找到一个通往地面的维修井。爬出井盖，我们置身于一条偏僻的小巷。远处天空被火光染红，警笛声此起彼伏。

9号靠在墙上，脸色惨白："我需要...医疗..."

我扶着她向巷口走去，突然感到后颈的芯片一阵剧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金色线条再次浮现——这次更清晰，更持久。我看到了每个人身上的线，看到了建筑物之间的连接，甚至看到了天空中若隐若现的三个月亮虚影。

最可怕的是，我看到自己胸前那根最亮的线，不再指向远方，而是...向上延伸，直入云霄，消失在血色月亮的虚影中。

"它来了..."我喃喃自语。

"什么？"9号虚弱地问。

我指向天空，那里除了普通云层外空无一物："第三个三月。通道已经开始形成。"

9号顺着我的手指看去，虽然看不到什么，但她的表情变得凝重："比预计的提前了。我们得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巷口。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我万万没想到的脸——星璃。她的银发变成了普通的棕色，金色眼睛也通过隐形眼镜伪装成褐色，但我绝不会认错那个轮廓。

"上车。"她简短地说，"如果你们想活到阻止世界末日。"

我和9号对视一眼，别无选择。车门自动打开，我们钻了进去。车内弥漫着某种奇特的香气，像是檀香和电子元件的混合。

星璃踩下油门，车子无声地加速。她从后视镜看着我，伪装下的眼睛闪过一丝金光：

"欢迎回来，王女。现在，让我们谈谈如何杀死一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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