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女子的指尖轻触我的额头,一阵冰凉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我皮肤上的金色纹路随之亮起,像是被唤醒的电路。
"你能看见多少条线?"她的声音如同风铃碰撞,带着不属于人类世界的韵律。
我眨了眨眼,视野中那些半透明的金色丝线变得更加清晰了。它们从我的胸口、手腕、指尖延伸出去,有的粗如手指,有的细如发丝,在虚空中蜿蜒伸展,消失在未知的远方。
"数不清..."我喃喃道,"它们通向哪里?"
"生命。"女子轻轻挥手,一根特别明亮的金线颤动起来,"每一条线都连接着一个生命。你看到的,是存在之线。"
"存在之线?"我试图抓住面前的一根细线,手指却再次穿了过去。
"不是这样接触的。"女子微笑着握住我的手腕,引导我将掌心向上,"用你的意识,不是肉体。你是觅影者,能看见并触碰这些连接万物本质的线。"
我按照她的指示集中注意力,想象自己的意识像液体一样流向掌心。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掌心的金色纹路开始蠕动,延伸出细小的金色丝线,与空中的存在之线轻轻触碰。
刹那间,一股信息洪流涌入我的脑海。我看到一个陌生的星球,紫色的天空下,一个六只手的生物正在建造某种晶体结构。它的情绪、记忆、甚至身体感受都清晰可辨,仿佛一瞬间经历了它的全部生命。
"啊!"我猛地抽回手,金线断开连接的瞬间,那些异星记忆如潮水般退去。
"第一次接触总是很震撼。"女子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她的触碰带着某种镇定效果,"我是星璃,神界的引路人。而你,117号,是被选中成为觅影者的人类。"
"零号..."我突然想起昏迷前听到的话,"他让我告诉你,他很快就到。"
星璃的表情变得复杂,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他太着急了。黑曜的监视比预想的更严密。"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悬浮在星空中的透明平台上。远处有三个巨大的天体——蓝色、银色和金色的月亮,排列成完美的三角形。平台下方是无尽的虚空,点缀着无数星光。
"这里是神界?"我感到呼吸困难,不是因为缺氧,而是因为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我真的死了?"
"既死又生。"星璃指向我的胸口,那里有一个由金色纹路组成的复杂图案,"你的肉体正在崩溃,但意识已经被存在之线引导到这里。这是神界与物质世界的夹缝——我们称之为'线之间'。"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它呈现出半透明状,内部流动着金色的能量,与那些存在之线是同样的物质。
"零号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在实验室里,我看到他让一个机械臂凭空消失..."
星璃叹息一声,挥手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光圈。光圈内浮现出零号的形象——他站在曙光实验室的中央,周围倒着数十具警卫和研究员的尸体。
"他是守望者,被派往物质世界寻找并保护潜在的觅影者。"星璃的声音低沉下来,"但黑曜组织捕获了他,将他作为实验体进行研究。更糟的是,他们试图通过逆向工程复制他的能力。"
光圈中的画面变化,显示出曙光实验室深处的一个秘密设施。那里有十几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与零号有着相似特征的实验体,但他们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畸形和变异。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星璃关闭了光圈,"守望者的力量源自神界,普通人类的肉体无法承受。那些实验体正在经历基因崩溃。"
这解释了9号和35号的惨状。我突然想起什么,急切地问道:"那些金色纹路...我身上也有..."
"因为你正在转化。"星璃轻轻触碰我手臂上的纹路,"你的基因与植物高度融合,这种奇特的适应性让你能够承受初步的转化。但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在你肉体完全崩溃前,将你转化为完整的觅影者。"
"转化?"我感到一阵眩晕,"我会变成什么?"
"更高级的存在。"星璃双手展开,她的背后浮现出由存在之线构成的光翼,"觅影者是神界的侦察兵,负责维系不同世界之间的平衡。你能看见并操控存在之线,这意味着可以感知甚至影响所有相连的生命。"
我回想起零号让机械臂消失的场景:"零号也能做到?"
"不,守望者的能力不同。"星璃摇头,"他们更像是...裁缝。能够剪断或重组存在之线。而觅影者是观察者与连接者。"
平台突然震动起来,远处的星空开始扭曲。星璃脸色骤变:"黑曜在追踪你的意识轨迹!我们必须加快进程。"
她抓住我的双手,我们掌心的金色纹路交织在一起:"听着,117号,你的肉体还在物质世界,但已经严重受损。我会送你回去,但只能维持很短时间。你需要找到零号,然后——"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平台边缘开始崩解,化为金色粒子消散在虚空中。三个月亮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投射出长长的阴影。
"没时间了!"星璃将我推向平台中央的一个光环,"记住,找到与你存在之线连接最紧密的那个人!那是你的——"
一阵刺眼的白光淹没了一切。我感到自己再次被分解成粒子,沿着无数存在之线飞速穿梭。各种记忆碎片从我意识中闪过——实验室、斗兽场、零号的眼睛、莫里斯博士的冷笑...
"——王!"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那间高压电击室。但眼前的景象比神界还要骇人——整个实验室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扭曲了,金属墙壁像融化的黄油一样弯曲,仪器设备漂浮在半空中,缓慢旋转。
更可怕的是研究员们——他们保持着最后一刻的姿势,但身体被拉长成不可能的形状,有的脖子延伸了好几米,有的手臂打着复杂的结。所有人都静止不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褶皱..."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第一次见到?"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到零号靠在门框上。他的样子完全变了——皮肤上覆盖着与我相似但更复杂的金色纹路,眼睛完全变成了璀璨的金色,头发也化作了流动的光丝。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状,与在线之间时一样。
"不是我。"零号走近,他的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发光的脚印,"是你自己。当你抓住存在之线的那一刻,你的能力觉醒了。这里是时间与空间的夹缝——你潜意识创造的避难所。"
他挥手划过空中,那些漂浮的研究员像烟雾般消散了:"这些只是你记忆的投影。真正的实验室已经..."
画面突然切换。我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坑洞边缘,下方是曙光实验室的废墟。扭曲的金属框架和破碎的混凝土堆叠在一起,偶尔闪过蓝色的电弧。
"...崩溃了。"零号完成了他刚才的话,"当你的意识穿越到线之间时,肉体释放的能量摧毁了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黑曜设施。"
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时而实体化,时而透明,完全不受控制:"我变成了什么?"
"过渡态。"零号的金色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的肉体正在崩解,但意识还未完全转化为觅影者。星璃应该告诉过你——我们必须在你完全消散前完成转化仪式。"
"仪式?什么仪式?"我感到记忆开始模糊,神界的画面像水中的墨迹一样晕染开来,"星璃说...要我找到...我的王?"
零号的表情突然变得警觉:"她说了这个词?王?"
我点点头,突然一阵剧痛贯穿全身。我跪倒在地,看到皮肤上的金色纹路开始急速蔓延,覆盖了每一寸肌肤。
"来不及了。"零号蹲下身,将手掌按在我的胸口,"听着,117号,你的存在之线正在断裂。唯一能救你的方法,是我暂时成为你的锚点。"
"什么意思?"
"意味着我将我们俩的存在之线暂时编织在一起。"零号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但这很危险——如果我们的频率不完全同步,两个人都将彻底消散。"
我回想起星璃的警告:"黑曜在追踪我..."
"正是如此。"零号苦笑,"他们利用你作为诱饵,现在整个黑曜组织的猎手都在朝这里集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天空中出现了数十个黑点,快速接近中。
"决定吧。"零号伸出手,他的掌心浮现出一团金色的光,"相信我,还是赌你自己能撑到找到'王'?"
疼痛再次袭来,这次强烈到让我眼前发黑。我感到自己正在分解,像沙堡被潮水冲刷般一点点消散。
"做...吧..."我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
零号点点头,双手按住我的太阳穴。他的眼睛亮得像是两颗小太阳,金色纹路从我们接触的地方迅速蔓延,将我们包裹在一个金色的茧中。
"Ego te pono in vinculis aeternis..."零号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念诵着,每个音节都让周围的空气震动,"...usque ad finem temporis."
剧痛达到了顶峰,我感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但在这痛苦的中心,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是深海中的一点光亮。零号的意识与我的短暂相交,我看到了他的记忆碎片:
无尽星空中的金色王座...三个月亮下的血腥战场...星璃站在一片水晶森林中微笑...然后是地球,黑曜组织的特工将某种发光的液体注入一个婴儿的脊椎...
"专注!"零号的喝斥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实,"跟随我的呼吸节奏!"
我努力模仿着他的呼吸方式,慢慢地,疼痛开始减轻。皮肤上的金色纹路稳定下来,不再疯狂蔓延。最奇妙的是,我清晰地看到一根特别明亮的存在之线从我的胸口延伸出去,连接到零号的胸膛。
"第一阶段完成。"零号松开手,喘息着,"暂时稳定了。但我们得立刻离开,黑曜的猎手已经——"
一道刺目的红光从天而降,击中了我们身旁的地面。爆炸将我们两人掀飞出去。我撞在一堵残破的混凝土墙上,却没有感到疼痛——我的身体仍然处于半实体状态。
抬头望去,天空中的黑点已经清晰可见——那是十几架造型诡异的飞行器,通体漆黑,机翼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形状。每架飞行器上都印着一个标志:黑色的太阳中嵌着一只血红的眼睛。
"黑曜的猎杀小队。"零号将我拉起来,"跑!"
我们冲向废墟深处,身后不断有红光落下,每一次爆炸都让地面剧烈震动。零号似乎对这片废墟很熟悉,带着我在扭曲的金属通道和破碎的走廊间穿梭。
"去哪?"我气喘吁吁地问,虽然半实体状态让我不需要真正呼吸,但本能仍在。
"地下十七层。"零号指向远处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电梯井,"那里有黑曜的空间跳跃装置,是我们离开的唯一机会。"
又是一道红光,这次直接击中了我们前方的通道。爆炸的冲击波将我们再次掀飞。零号在空中调整姿势,落地时已经抽出了一把光刃——那武器像是纯粹的能量构成,通体金色,形状不断变化。
"躲在我后面!"他命令道,眼睛紧盯着天空。
一架飞行器降低了高度,悬浮在我们上方约三十米处。它的底部打开,六个身穿黑色装甲的身影跳了下来。他们落地时轻盈得像羽毛,显然装甲配备了重力缓冲系统。
"守望者零号。"领头的猎手面罩上闪过一串红色文字,"交出觅影者,你可以获得赦免。"
零号的回答是将光刃横在胸前:"你们知道黑曜在做什么吗?他们试图打开不该打开的通道!"
"通道必须打开。"猎手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冰冷无情,"王必须回归。"
这句话让零号明显动摇了。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疑问。就在这时,猎手们突然开火,六道红色能量束朝我们射来。
零号的光刃舞成一片金色光幕,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但还是有一道击中了我的肩膀。剧痛让我跪倒在地,半实体状态竟然没能完全免疫伤害。
"跑!"零号推了我一把,"沿着那条通道直走,右转后下楼梯!空间跳跃装置在圆形大厅中央!密码是'王座之眼'!"
"那你呢?"我抓住他的手臂,感到我们之间那条存在之线剧烈颤动。
"我会拖住他们。"零号的光刃突然延长,变成了一把长枪,"记住,117号,如果我没能跟上,就去新巴黎找'编织者'。告诉他——"
更多的猎手从天而降,打断了零号的话。他怒吼一声冲入敌群,光刃划出致命的金色弧线。我强迫自己转身逃跑,沿着他指示的通道狂奔。
通道尽头是一段螺旋楼梯,已经部分坍塌。我跳下去,半实体状态让我能够控制下落速度。底部是一个圆形大厅,正如零号所说,中央有一个平台,上面安装着复杂的机械装置。
我冲向平台,发现控制面板需要声纹认证。
"王座之眼。"我气喘吁吁地说。
面板亮起绿光,机械装置开始运转。无数金属环展开,形成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圆环。圆环中央的空间开始扭曲,呈现出星空的景象。
身后传来爆炸声和零号的怒吼。我犹豫着是否该等他,就在这时,一根存在之线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不是连接零号的那根,而是另一根我从未注意过的、更加明亮的金线。
这根线从我的胸口延伸出去,穿过墙壁,通向不知名的远方。当我注视它时,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新血...来我这里..."
震动越来越强,整个大厅开始摇晃。天花板上掉下混凝土碎块。我必须在平台被毁前做出决定——等零号,还是独自穿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零号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浑身是伤,金色纹路暗淡无光,但还活着。
"跳!"他大喊,"我马上跟上!"
我冲向圆环,在跃入的前一刻回头看了一眼。零号被三个猎手缠住,无法脱身。他的目光与我相遇,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将右手食指竖在嘴唇前,就像他在斗兽场对9号做的那样。
然后,扭曲的星空吞没了我。最后看到的,是零号引爆了光刃,刺目的金光充满整个大厅...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周围是未来主义风格的高楼,空中漂浮着全息广告牌,展示着我从未见过的商品和文字。最引人注目的是远处一座巨大的玻璃塔,形状如同一只竖立的眼睛。
"欢迎来到新巴黎,觅影者。"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是编织者。零号让我来接你。"
转身看到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他的眼睛和零号一样是完全的金色,但更加暗淡。更惊人的是,我看到无数存在之线从他身上延伸出去,连接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栋建筑,甚至天空中的云朵。
"零号...他逃出来了吗?"我颤抖着问。
编织者摇摇头,指向我胸前那根最明亮的存在之线:"他没打算逃。看,线还在,说明守望者还活着。但黑曜抓住了他。"
他推动轮椅靠近,枯瘦的手指轻触我胸前的金线:"现在,告诉我——关于'王'的事。星璃对你说了什么?零号又说了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关于"王"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越是努力回想,那段记忆就消退得越快,就像试图抓住手中的水。
"我...不记得了..."我困惑地摇头,"只记得很重要..."
编织者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记忆封锁。黑曜已经开始影响你了。"他转动轮椅,"跟我来,时间不多了。如果黑曜得到了零号,那么'王'的苏醒就只是时间问题。"
"王到底是谁?"我追上他问道。
轮椅上的老人回头看我,金色眼睛中闪烁着恐惧和某种奇怪的期待:
"不是谁,而是什么。王是我们所有人的起源...也是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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