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一些小事》 - 《半城風雨半城謀》第一章・山門之外

拂曉時分，天尚未明，霧氣自林間悄然漫出，沿著階石一寸寸攀附至山門。青石舊瓦間積著潮氣，四野靜無人聲，唯有風聲掃過一角殘燈，微晃不定。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83Www5D7B

魏初然站在石階前，背挺得很直，腳步卻遲遲未踏出。他身著舊日內門弟子衣裳，胸前繡的紋章已略顯黯淡，左手緊握一封未拆的信，右肩背著個包袱，像是每件都準備妥當，唯獨「出發」這件事，仍在心裡反覆來回。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YkWPYHMW

那信封上，寫著「魏家小娘收」。字跡工整，力道卻透出一絲不容抗辯的堅決。他不記得娘上次來信是何時，只記得她總說得簡短，語氣平靜，卻總令他無法反駁。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4dPutQoaZ

他的眼神望著山門外的長路，那裡霧氣尚重，看不清盡頭。路上有舊日學長離門赴會的足跡，也有些從未回來的影子。他記不起自己是第幾個踏上山門外路的弟子，只知道這一去，非但為了探親，也為了探問自己心裡那些——從未敢開口的懷疑。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DsBHbzm7

他曾多次想過自己為何留在山中十年。為了修為？為了門規？還是為了「俠義」這兩個字？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HH99czrwi

他也問過自己，江湖是什麼？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N671ocN4

他沒真正見過江湖，只聽過它的樣子。說它混亂、說它險惡、說它也精彩。可在師父的話中，江湖只有兩樣東西：敵，與劍。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kuseFInDs

這些年來，他讀經書、練拳法、誦戒律、守山門——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確定，自己信的是門派的話，還是自己的心。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8OCw6PVrR

他低頭看那封信一眼，然後將它收進懷中，深吸一口氣，終於踏出第一步。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vKQ28HVm

——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Fa6RuGNOt

行至半里，山徑漸轉濕滑，林木間偶有鳥鳴穿過霧氣。他腳步不疾，卻不敢鬆懈，像是走得心虛，又像是習慣如此。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RpSl2UEX

當他繞過一彎坡路，遠處忽傳來一聲輕笑：「這麼早就出發了，也不聲不響，是怕有人送你，還是怕有人攔你？」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1BAm9qmyM

魏初然心頭一緊，止步回頭。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pwbTtpci

霧氣未散，一人影從林間小徑中緩步而出。身形挺拔，衣襟未束，手中搖著一根青竹。那笑聲輕而不揚，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老練與冷靜。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HpzYaIJX

「二師兄……你怎麼也在這裡？」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LyChisj24

張照風走近幾步，笑意不減，語氣卻不急不徐：「這已經不早了。天都快亮了一半。你是怕我知道你要下山，還是想讓師父不知道？」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Pp56OLU0

魏初然啞口，低頭解釋：「我已經稟告過師父……說是家中有信來，娘身體不太好……想回鄉探望幾日。」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CJp0XlHq

「嗯，我知道。」張照風頷首，將竹枝橫在肩後，眼神微斜掃了一眼他肩上的包袱，「你這個人一向太實在。偏偏今天這麼安靜地下山，我還真不習慣。」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SkMdpxiD

初然動了動唇，終究無言。他不擅長辯白，也不擅長拒絕。門中師兄弟常說他老實，其實他心裡知道，那不是老實，是膽小。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nXDlueAJh

「我本來今天也想下山一趟。」張照風淡淡道，「剛好在山腰看到你的背影，心裡一動，就跟了過來。」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E8Fth9oM

初然微皺眉：「二師兄……你是跟著我來的？」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gP2RMmUG

張照風笑而不語，半晌才道：「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說的話雖然不多，但心裡想什麼，全寫在臉上。你是不想被人看穿，還是不敢被人問穿？」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TZNbqDmW

初然避開他的目光，只說：「我只是想早點趕路，別誤了時間。」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dnmm8rci

「這樣也好。」張照風語氣忽然柔和下來，「我也不是來攔你。今天天氣不錯，雲淡風輕，不如我陪你走一段路，送你到開封吧。不是什麼大事，就當作有個照應，路上安心些。」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2pYzgeK3e

初然沉默了片刻，道：「師兄你下山有要事？」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kf0bWHtfI

「不算什麼緊急的事，只是例行去見幾個舊識。」他語氣輕描淡寫，說到這裡又笑了笑，「我一向不說謊，但有些話說出來你更不想聽。與其如此，不如就當我是路過，順道陪你喝杯茶。」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kk2Pag7b

初然低聲道：「那就麻煩師兄了。」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9lngO7PbH

「我不會麻煩你，你放心。」他補上一句，「你只要坐下來喝盞茶，我就當你沒有拒絕我。」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XusO04NBU

魏初然微微皺眉，視線仍低。他心裡知道，若當面拒了張照風，回去後難免會引來閒言閒語，但他也實在說不出「不」這個字。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JfXGM4AV

霧氣漸淡，山路轉亮。兩人對望片刻，終於初然點了點頭。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5c1a5Weu

「那……就謝謝師兄相陪。」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TVpMlJ7Y

兩人順著山道而下，山腳處已隱隱傳來市聲。晨霧漸散，雲層薄淡如紗，天光柔柔地灑落在石徑與草葉之上。初然挎著包袱，一言不發，腳步穩定卻不輕快；張照風則手搖竹枝，步伐輕盈，臉上始終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ImhiyRXx

山腰有一條小溪，自東流入谷。溪邊築有一座拱橋，名曰「藏風」，乃歷代門人所建。橋上石碑斑駁，昔年師祖墨跡早已模糊，只剩幾筆輪廓。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M0XUB4j1

張照風一邊走，一邊道：「你還記得這條橋嗎？當年我們入門試劍，就是在這裡過的第一關。」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mOcosIa12

初然點了點頭，低聲答道：「記得。」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gJs4uAWw

「我當年走這裡，摔了一跤，還被師兄笑了三年。」張照風笑道，「那時我心裡想：若這都過不了，將來還混什麼江湖？所以爬起來，連水都沒擦就繼續走。」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9d60Gmrnb

初然勉強一笑，沒有接話。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bItcQxtA

兩人走過橋後，前方道路漸寬，遠處已可見一座小市集正慢慢熱鬧起來。那是開封郊外的雜貨市，販夫走卒聚集之地，賣些茶米油鹽、繩索柴火，也有流民擺攤說書。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dlNye5Qki

張照風一眼看見一老茶販挑著擔子，便主動迎上去打招呼：「老張，你今兒怎麼這麼早出攤？」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fFlEpw6C

那老販見他，忙拱手笑道：「張公子，您今日不是該還在山上麼？難得來市上，喝碗熱茶？」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1byv2jHlt

「我這不是陪小師弟下山麼，正好路過。」張照風伸手接過茶碗，喝了一口，又笑道：「你這茶還是老樣子，苦得真實。」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BQLS0SRJ

老販笑聲粗啞：「苦茶養身嘛，江湖人喝這個最合適。」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2HQwOtcEW

張照風轉頭看向初然，將一隻備碗遞給他：「你也來一口？」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dbKFD2Gr

初然接過，抿了一口，果然澀得直皺眉。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9MsAiXduT

張照風看著他表情，笑得更開：「怎麼？喝不慣？」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V2cHDmEn

「……還可以。」他低聲道。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uMzql554

張照風飲盡茶水，又與茶販寒暄幾句，這才與初然繼續向前走去。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19iYojy1W

兩人穿過市集，張照風語氣一轉，語帶輕描淡寫地說：「最近山上不太平，你走得還算是時候。」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50kBqv92

初然一怔：「出什麼事了？」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xddGR8ZlE

張照風側目看他一眼，語氣不急：「你沒聽說？最近有幾位外門弟子夜裡私自下山，回來之後神情怪異，話也少了。師父雖未明說，但已有幾位師兄弟被暗中調查。」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xP7rRkKu5

「為何私下下山？」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2dfaz34A

「說是想試試身手，也有人說是受了外頭某些人蠱惑。」他語氣淡然，像是隨口閒談，實則每一句都像在丟石探水。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Pjiz2ZoH

初然沉默不語，臉上神情看不出波瀾。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DmQu2XpC

張照風又道：「你這次出去，也是一人上路，若有人問起，最好想好怎麼答。」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KIFtQXWuu

「我只是回家探望，不會捲入什麼是非。」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2yKdYLtV8

「是非從來不挑人。」張照風道，「只是你要記得，有時你以為自己只是在走一條平路，實則別人眼中，那是一條岔路。」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LchMrCUq

初然抬頭看他，眼中浮起一絲疑問：「師兄為何對我說這些？」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wFKD34AUl

張照風微微一笑，目光望向遠處的開封城影：「因為你是我帶入門的，我不想將來有一天，看著你走錯了還說不出口。」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7tMkPJ76q

說完，他轉頭拍了拍初然肩膀，語氣頓時輕快起來：「好了，別想太多。等入了城，找間茶館坐坐，我請你喝點不像藥的茶。」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njuHzqx3

初然垂下視線，沒有回答。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ftWnsYXXm

走出市集，再往前行便是開封東門。他遠遠望見那座灰牆與城樓，心裡忽然浮現出一絲說不清的壓力。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1XXW3T2TD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踏入這座城。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BAWqtFct

不是因為要辦事，也不是為了門派，而是為了自己。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dCgLrJ2bJ

他不知道張照風說的那些是真是假，但他知道，自己正走進一條未曾設想過的路。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PIWIrhdw9

而這條路，從踏出山門那刻開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7TtSP2fK

開封城外的東門，晨色之下已聚起一輪塵煙。人聲、馬嘶、貨車軋地聲此起彼落，城牆如鐵幕般矗立於薄霧邊緣，遠觀像一張無聲的獸口，吞吐著南來北往之人。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62XXMKRd

魏初然站在城門前，望著那排長隊，不自覺握緊了肩上包袱。他沒入過真正的城，只在童年隨娘遠行時路過幾座小鎮，而開封這等規模的城市，於他而言，陌生得近乎壓人。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0YrllK6Gi

張照風在他身側，神情輕鬆，手執青竹隨意敲著靴尖，望著城樓上來往士卒與哨兵，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64UiBgptu

「開封一向是這樣，早上最亂。等過了午時，才會看見城裡真正的模樣。」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MN4kGe6z

初然低聲問：「這些人都是做什麼的？」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m4uH6lvxx

「買賣、做工、告狀、逃債……你想得出的都有，也有你沒想過的。」張照風淡然道，「你若在城門站夠一日，能把半個江湖的模樣都看個大概。」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YlfBWmZ7

守門士卒見二人衣著乾淨、舉止得體，只簡單問了來由與去處，便放行入城。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AheQKsVzl

踏進開封的那刻，初然心中微微一震。那種感覺，就像從封閉山林中被推入一個巨大的漩渦，街道兩旁鋪面林立，熙攘如織，腳下青石早被萬人踏磨得泛光。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3r5RK5zQI

他眼睛跟不上人流變化，不知該看哪裡、不該看哪裡。有人兜售、有人喝罵、有人抱孩子討飯；車伕鞭響，牲口亂竄，巷口一聲長笑，樓頭又傳來絲竹聲。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FKTvmm0Hn

張照風見狀笑道：「莫慌，走得慢一點，不會有人催你。」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4dYg2YVLq

「不是怕催……只是覺得頭有點亂。」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N0AQWChq

「那是好事，亂了才是城。」他說得雲淡風輕，「你待久了就會懂，什麼是真正的乾淨，什麼只是看上去乾淨。」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eJ0HmLxb

他領著初然穿過兩條主街，再轉入一條幽靜小巷。那裡人聲漸稀，鋪面矮小，路面也略顯破舊，唯獨轉角處有一座三層酒肆，朱簷瓦頂，匾上三字蒼勁：「會賓樓」。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UEUqNXjt

「這裡人少，耳根清靜。」張照風道，「是我常來的地方，茶好，樓上也乾淨。」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9SkIyAIdC

初然猶豫道：「不是說只喝一盞茶？」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HZez053G

「正是，所以才要找地方坐得安穩。」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hge4U8pB

推門入內，堂中香氣撲鼻。樓下幾桌散客低聲閒談，老掌櫃見張照風，立刻堆起笑臉：「哎喲，張爺來啦，照舊是樓上靠窗？」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HBfnZRNg

「嗯，備點心，茶用梅山新焙那種，清而不澀。」他語氣平常，說話卻像是吩咐自家下人。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5rmkmvyJ

掌櫃笑應，親自引路上樓。二人入座後，窗外即是巷內梧桐，微風吹過，葉影斜斜落在几案上。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1WzNf8Gq

張照風甫坐下，便從袖中取出兩錠碎銀擱在桌邊：「給姑娘們些賞，讓她們手腳輕些，莫來打擾。」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8VWWvXBO

掌櫃連聲稱是，吩咐侍者退下。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FSf8KH4E

房中只餘兩人，初然垂首坐著，目光落在茶盞邊沿的裂紋上，神情略顯緊張。他說不清為何會如此——或許是城中太亂，或許是師兄太靜。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yvgOOuTk

張照風一手托腮，望著窗外樹影，忽然開口：「你覺得我們這個門派，是不是有點老了？」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Ae8rhdmL

初然一怔：「……什麼意思？」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gkemuSL6

「不是說師父老了，而是整個門規、教條、行事方式，都太……乾枯了。像是冬天的老樹，還站著，但沒有一點新葉。」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imxxHBgA

「我……從沒這麼想過。」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DxJgFWJY

「你沒想過，但你會覺得不對勁。」張照風語氣輕得像在說昨夜夢話，「我們天天誦經、練拳、巡山、抄戒律……可有多少人真正明白那套東西是為了什麼？」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Azst4fwiC

初然沉默不語。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B7gb7k11

張照風笑了笑，話鋒一轉：「明日我會見一位舊識，在城北一處舊宅。你若不急，可與我同行一趟，當散心也好。」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8Ci8fsAq0

「我……娘在等我，不宜耽擱太久。」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v152LZyW9

「無妨，只一炷香時間，不繞遠。你不必與人見面，我一人說話，你隨便看看便行。」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5T2nCU83Q

初然眉頭微皺，剛想開口，卻被窗外傳來的一聲喧嚷打斷。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DmMEiTQo

有匹驚馬自巷底衝出，踢翻菜籃撞倒小販，引得孩童驚哭，人群紛亂。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3Vl7p4OJ

張照風起身觀望，語氣仍不緊不慢：「看來今日城裡，熱鬧得很。」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Ftbx3D9n6

他語氣輕描淡寫，唇角笑意未變。只有初然心頭一陣不安，那股違和感，像是在幽靜茶樓中，聽見刀鋒劃過木鞘的聲音。

夜深。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hunI5m1Ja

會賓樓外，巷中風聲如水，穿窗入房，吹得燈影斜斜搖晃。魏初然獨自躺在榻上，雙目閉合，眉間微蹙，似睡非睡。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Bz4oYQgG

他夢見一些模糊場景。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18yERIFX

夢裡，他仍是孩童模樣，站在老屋門前，看見娘在柴房揉麵，手上白粉飛揚。她回頭對他笑，聲音聽不清，卻感覺溫暖。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czpNxyRJ

畫面一轉，他又回到山門之下，與一眾師兄弟於寒風中對打。他總是慢半拍，拳路生硬，挨了兩下也不喊痛，只默默咬牙重來。遠處有人在指點：「這孩子老實得過了頭。」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9wBTqa1l

再轉，又是一段風雪夜，他獨自守在山道口，那年張照風下山未歸，掌門要他留守。有人問：「你信得過他？」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V22l9nWD

他記得自己回答：「他是我師兄。」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5dgoUuyou

可夢裡，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變了調，不再篤定，只餘顫音。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axCjCXHR

忽然一陣殺氣撲面而來。夢境猛然收縮成一片白霧，遠處有個人影站在風中，背對他，身形纖瘦，衣角獵獵。那人緩緩回頭，面容卻始終模糊——像是被夢境故意遮去，或者他心裡從未真正見過。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C4v1UYLd

他猛地坐起，額頭滲出薄汗。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1bXG9gxh1

窗外月光如水，房中寂靜，唯有風聲低吟。他呼吸尚未平復，忽聽門邊傳來輕叩聲：「魏公子，可還未睡？」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1N85BlsS

他披衣起身，推門，只見掌櫃站於門外，雙手恭敬遞上一封信。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triVkUGn

「這是今晨一位女客托我轉交的，說公子若住店中，務必留此信於夜半。」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FdYdk23FG

「女客？怎樣的女子？」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OEEiEdVij

掌櫃搖頭：「身著素衣，面上蒙紗，氣度冷清，未留姓名。她未入樓，只於後巷說了一句話便離去。」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pUaf4BHb

初然接過信，紙面冷意未散，封無署名，封蠟也未封死，只輕壓封口。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8DbfiOILX

掌櫃退下，他轉回房中，坐在案前，細細展開。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kpQnF2yC

那字跡婉轉清秀，不似男子筆法。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KJcTlld4a

「魏公子，

汝若明日仍於城內，切避巷東舊屋。近日城中有異動，凡涉門中者，皆在關照之列。

他日或可相見。勿信熟人，勿留此地。

——一知情人」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7rYnVAkfd

他讀罷，眼神凝滯許久。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w8Zg1vG7X

「巷東……舊屋……」他低聲喃喃，然後看向案邊燈火，那火光微弱，卻映出他眼中驟現的波動。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kbGOsh7c

那信未署名，語氣卻熟稔；紙上無脈絡，卻直指命門。這女子是誰？又怎會知道他的姓名與行蹤？她說「凡涉門中者」，是指山上？還是……開封另有山門中人？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lsyet2ZJA

更叫他心驚的，是那句「勿信熟人」。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k3ZxHnsQ

他方才在會賓樓坐了一夜，除了張照風，未與旁人言談半句。若說「熟人」，還能是誰？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l4RCJ877

窗外風聲又起，夾雜街角遠處一聲鞭響，似有車馬夜行，亦似有人在黑暗中起身而動。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46QALLGsc

他忽覺腳邊冰冷，低頭，才見夜風透窗，將那信紙邊角吹起，輕輕顫動，如同不安的心緒。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KBejsYCv

他長久沉默，終低聲道：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pX3yHJ8S

「我只是想回家，怎麼一步步……像是走進別人的局？」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jCrZ6pBWU

（第一章完）

ns216.73.216.100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