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紅線斷 - （21）她是來墊背的吧

她默默踏入熟悉的月老殿，這裡一磚一瓦、一香一火都沒變，甚至連牆角那盆常被她絆倒的小仙蘭，都還在原位，只是長高了一點，綠得更鮮了。

這是她該回來的地方。

那時的她，法術學得最慢，紅線總是綁錯，還綁出過一對人妖戀、一對師徒戀，甚至有次連動物都差點綁成一對，讓堂堂主講的月老仙尊氣得當場捶桌。

「她是來墊背的吧？」

「怎麼什麼都學不會，這樣也能進月老殿？」

這些話，她記得。當時所有同輩都笑她，說她不過是神界錯發名額的笑話。

但她是真的想幫大家找到幸福。

她不是為了升職、不是為了獲得封號，只是單純地希望世間能有更多不孤單的人。她願意用一輩子去看清、去理解、去牽起那條最合適的紅線。

而最後，選她做正式月老的那位上仙，看中的也正是這一點——那份在萬千算計裡仍保有的真心。

可如今的她，不再喧鬧。

她再也不會拉著別人說夢裡看到的緣分，不會偷偷躲在紅線殿裡畫亂別人線圖，也不會半夜餓了跑去天廚仙房偷仙糕。

她安靜了下來，語氣平穩，行動有度，眉眼中多了一種說不上來的從容與悲涼。

哪怕她現在，依舊是這一批準月老裡最嬌小的身影，站在隊伍裡總是像被仙氣壓著長不高似的……

「欸魏襄，吃錯藥喔？」 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5RjQHU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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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凡故意用肩膀狠狠撞過來，魏襄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若是從前，她早就氣鼓鼓地跳起來，揪著他的衣領大喊「莫煩人你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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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她只是穩住身子，輕拍被碰皺的衣袖：「沒、沒吃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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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溫順的回答，讓整個月老殿瞬間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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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凡瞪大眼睛，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喂！該不會是修行走火入魔了吧？」他湊近打量她平靜無波的雙眼，「還是被哪個不長眼的仙君欺負了？告訴小爺，我幫妳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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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襄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讓她氣得牙癢癢的莫凡——幾百年後，他會因為亂牽紅線被貶下凡，卻在人間開了間最紅火的姻緣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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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她搖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莫凡看不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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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莫凡誇張地倒退三步，其他準月老們也紛紛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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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襄妳該不會是偷偷吃了啞巴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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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七嘴八舌地鬧著，卻見她默默走到角落，拿起那本被畫得亂七八糟的《姻緣簿》，認真地一頁頁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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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凡突然覺得心裡發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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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筆：「裝什麼文靜啊！」

魏襄靜靜翻動姻緣簿，指尖撫過那些曾經被她畫得亂七八糟的頁面。

墨跡暈染的角落裡，藏著她當年歪歪扭扭的註記——「牛郎織女今年該見面了！」、「孟婆和閻王爺其實很配！」那些天真爛漫的筆觸，如今看來竟有些陌生。

原來當年的我，是這樣看姻緣的啊……

「喂！墊背的！」莫凡又踢她的蒲團，「妳該不會偷偷修煉無情道吧？」

她頭也不抬，只是輕輕將蒲團挪回原位。若是從前，她早該跳起來跟他大戰三百回合，可現在她心裡在想怎麼再遇到司命？

莫凡愣在原地，看著這個突然沉靜下來的小仙子。竟有幾分像傳說中歷劫歸來的上神。

「魏襄…妳該不會…」他難得結巴，「真的修成什麼大造化了吧？」

她終於抬頭，目光卻越過他，望向司命殿的方向。

「魏襄，妳來示範一下合巹禮的流程。」講經仙翁突然點名。

她抬起頭，眼神清澈而沉穩，不再是從前那個慌亂的小仙子。站起身時，衣袖輕揚，動作行雲流水，彷彿已經演練過千百遍——

因為確實已經做過千百遍了啊。

她熟練地執起玉杯，指尖輕點杯緣，聲音溫潤如清泉：「一拜天地——」

殿內頓時安靜下來。

那嗓音裡蘊含的莊重與溫柔，讓在場所有準月老都怔住了。這哪裡是從前那個連禮儀步驟都背不全的魏襄？分明像是已經主持過無數場姻緣的月老上仙。

莫凡瞪大眼睛，忍不住低聲嘀咕：「這丫頭該不會半夜偷偷練習吧……」

魏襄沒有理會周圍的竊竊私語，繼續示範著婚禮流程。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每一句祝詞都真摯動人，甚至連合巹酒的傾倒角度都完美無缺——

因為她腦海中浮現的，永遠是那場只有兩個人的婚禮。那個穿著歪歪扭扭嫁衣的自己，那個耳根通紅卻堅持完成所有儀式的任珩。

演示結束時，講經仙翁難得露出讚許的目光：

「不錯，魏襄進步很大。」 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Gv7BToCkr

她淺淺一笑，安靜地退回隊伍中間。

不能太突出，也不能再墊底。

要在最恰當的位置，等待最恰當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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