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被金政賢破壞的屋內,他們重新回到地下室。
蘇安泰很快發現,拉帝夫不僅承襲白景煊的製藥技藝,更是青出於藍,他介紹各種實驗出的功能性藥物,有些甚至已經不能稱為藥品。例如,他此刻拿在手中觀察稱為「隔離膜」的膚色薄片。
根據拉帝夫說明,隔離膜的成分來自天然海綿萃取,類似仿生皮膚的極致化,將物體蓋上它,不只能躲過一定程度的感應檢查,還能適度壓縮物體的體積,在視覺上更不易察覺。如果在其上又覆蓋衣物,只要物體不大,偷渡進入管制區可能都會成功。
蘇安泰腦袋飛快轉動,已經想好如何利用這個東西達成計畫。
當然這只是拉帝夫其中一樣小發明。蘇安泰雙手背在後方,好奇觀看實驗室折疊架上無數瓶瓶罐罐,拉帝夫就靠在不遠的工作臺,蘇安泰扭頭用眼神詢問對方,得到同意後才伸手拿取其中一瓶透明罐。
「這裡面沒有裝東西?」蘇安泰抓取瓶子下緣,轉來轉去,透過不同光線的角度才依稀窺見一些白色的絲狀物。
「你可以把它打開。」拉帝夫故作神秘。
蘇安泰不以為意地扭開蓋子,隨著裡頭的水蒸氣釋放,並且緩慢消散,看似空無一物的瓶子竟浮現出幾片完整的白色花瓣,蘇安泰有些驚喜。
「這是一種叫做山荷葉的花瓣,它的細胞和水的折射率相近,一旦花瓣吸收水分就會變透明。分析花瓣表面影響光的反射與折射路徑,我開發出一款低成本的隱形塗料,能透過濕度控制讓物體消失,你剛才有見識過。」
拉帝夫所指的是,在監視器發現金政賢到來,無法沉到地面隱藏起來的實驗室設備,山荷葉就是讓這些設施「隱形」的關鍵。
爾後,拉帝夫又介紹了幾樣小玩意,蘇安泰邊聽對方介紹逐漸發現拉帝夫的能耐比自己所想得要大多了。他對構成整個自然界生命的蛋白質結構有絕佳掌握度,彷彿任何東西到他手上都能被精準分析、拆解,最後重新融合製成另一樣極限。
拉帝夫是個天才,蘇安泰挖到寶了。
「你有這個才能為什麼還甘願被關在這裡?」蘇安泰難掩惋惜。
拉帝夫搖搖頭,否決蘇安泰所肯定的才能,「我花了許多心力想改善這座山的情況。但最後發現,我能顧好這棵巨木就已經是極限了。」
蘇安泰心想,改變環境本來就不是能憑一己之力完成的事情,然而拉帝夫就只有一個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拉帝夫完全不曉得自己的能耐,反倒因為無法完成原本就不能獨自承擔的事情而看輕自己。
沒關係,他會慢慢引導出這個男人的潛能,拉帝夫需要一個舞臺讓他發揮創造力,蘇安泰能給,或許他們的合作會翻轉拉帝夫對自己的認知。
「是說,這裡好像沒有熠。」
「的確沒有。」
「白景煊不是在這裡開發熵增藥嗎?」蘇安泰的理解中,要對付敵人就應該先了解敵人,解開熠物質的逆熵效應,才能開發出熵增吧?
「照理來說沒錯,但母親似乎不是研究熠開發出熵增藥的。」拉帝夫似乎不覺得非必要。
蘇安泰聞言,還是決定把隨身攜帶的肺癌標靶藥物拿幾顆給拉帝夫,希望裡頭含有的微量熠能幫助他再度製作出熵增藥。然後他們才又回到任務上。
「來吧,我們來討論隔離膜可以藏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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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後,他們相約隔天再見。
一如往常,拉帝夫申請的外出許可沒有因為和金政賢起衝突而被駁回,這令他開始評估是否真像蘇安泰所說的,他的存在並不足以構成威脅,聯合政府根本不把他當一回事,所以只有像金政賢這種想拿他出氣的傢伙願意擔任監視他的崗位。
只要保護好小安,他的行動其實可以更大膽?
月色的銀輝流轉側臉,金色睫毛揚起細碎金沙,拉帝夫躺在床上亢奮地睡不著覺,他忍不住竊笑,蘇安泰的出現為他單調的人生鍍上銳利的色彩,比挑釁金政賢時帶給他更為強烈的情緒。
蘇安泰怎麼沒能早點來找他呢?不,要是他早點來自己可能就會把最後的熵增藥給他,蘇安泰會如願以償終止不斷逆行的人生,他們之間的短暫緣分也就到此為止。
蘇安泰應該已經知曉,幫助他對拉帝夫而言不過是一場人生中的意外消遣。
儘管蘇安泰最後像是邀他逃走的舉動,拉帝夫感動歸感動,卻不覺得有機會成功。畢竟蘇安泰能左右地球與月球七成衛星運行的軌道,卻無法主宰自己生命的走向。
他看起來不像是同情心氾濫的人──啊,拉帝夫忽然明白,正因為蘇安泰是商人,講求利益交換,唯有給他一點希望讓他作夢,蘇安泰才能交付些許信任給他。
拉帝夫頓悟似的點點頭,想通了之後總算能好好入睡。
「已經好久沒有期待過明天的到來了呢,小安。」拉帝夫壓低了聲音,小安可不像興奮過了頭的他,早已陷入睡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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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兩人在相約的山腳下順利碰面,蘇安泰遠遠看見一人一狗一副準備去遠足的模樣。
這小鬼到底懂不懂事情的嚴肅性?蘇安泰微微嘆氣,互道早安後,先一步阻止邁開步伐準備上車的拉帝夫。
「我們待會要去的地方小安可能不適合跟。」
「可是,我出遠門幾乎都帶著她。」拉帝夫瞅了眼尾巴晃動的小安,清透的藍眸隱隱泛起水光,瞟向眉頭緊鎖的蘇安泰。
「不行不行,那個地方的主人個性很古怪,萬一小安……小安……」
「嗷嗚……」
蘇安泰來回掃視一人一狗,小安的水汪汪圓眼簡直跟主人如出一轍,他一時失神,再找回神智後,共享車已經載著他們前往目的地。
這趟旅途得花上一點時間,蘇安泰特別預定Van車型,寬敞的車內基本設備應有盡有,小安玩膩了拉帝夫自背包內掏出的球而感到無聊時,剛好能四處晃。
「前方上坡。」智慧共享車發出提示音,蘇安泰立刻將車內冰箱提供的飲料放到桌上,杯子附設特殊感應晶片,一旦與桌面接觸,杯底會緊緊吸附桌面,吸管前端自動密合,讓液體不會灑得到處都是。
只能說小安真不愧是會爬樹的狗,即使在行駛中的車內來回走動,平衡感依然出色。而他的主人──蘇安泰朝車尾床舖邊自在走動的拉帝夫投去一眼──想起對方和維護者對峙時盪到樹上的身手,拉帝夫武術的造詣可能不低。
假如哪天他發現拉帝夫沒能給自己帶來益處,自己答應過幫助拉帝夫獲得自由的約定作罷,兩人不歡而散,他可得小心避免被痛揍一頓。畢竟又死不了,受傷可是很痛苦的。
蘇安泰內心盤算的同時,拉帝夫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到車窗外。只要有外出許可,他總是第一時間申請。不管是否真的有需要,出門就是對的,離開那座舒適的白色牢籠,四處走走看看,順便寫生。
拉帝夫的記憶力極好,縱使沒有全眼也能瞬間捕捉畫面,完整貼上腦海裡。他看見一群逛街的女人,兩個AI管家胸前的置物艙被塞得滿當當,透過膝關節和腳踝的滾輪,以跪坐的姿態向前滑動,跟上主人們的腳步;幾輛Sedan車型的共享車從對向朝他們掠過,更多的綠車整齊停靠在路邊的停車格。
自從聯合政府廢除私有車後,據說徹底重塑城市的面貌,令人頭疼的塞車問題已經是好幾世紀的故事,找不到停車位的煩惱也一去不復返。大眾運輸系統四通八達,共享車輛按需求調度,車禍發生的機率更是大幅下降,道路終於實現了真正的人車和諧。
看完一部電影的時間,目的地總算抵達。蘇安泰伸了伸僵硬的脊椎和筋骨,不自覺咳了幾聲。窩在床邊的小安被咳嗽聲吵醒,圓眼發現蘇安泰站在單人床旁無語凝視睡得香甜的自家主人,吠了兩聲權充鬧鈴。
拉帝夫總算醒了過來,揉揉眼睛問道:「到了嗎?」
「……」我這個得肺癌的人都沒累成這樣,這小鬼昨晚肯定是太興奮睡不著。
下車後,蘇安泰走向被兩棟高樓夾擊的獨棟四層樓大門口,當他按下門鈴的那一刻,密碼鎖的面板突然亮起,一張扭曲的數位人臉猝不及防地彈了出來。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ZBpKJQ85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