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怪談——荼靡月 - 風落花事——遲暮緋影8

「這座校園，到底…有多少是真實的？」

綺玥喃喃。

沒有人回答。

夜風帶著夏末花草的氣息拂過，

然而那股香氣此刻卻讓人提心吊膽。

沉默間，凜辭忽然抬頭看向遠方。

月光下，溫室的輪廓幽幽浮現。

「我們，直接去找她吧！」

她說，聲音不大，但語氣異常堅定。

「……現在？」

芷墨一愣，「但你不是——」

「她說了，『明天這個時間』。」

夏澈低聲補上，

語氣緩慢，卻帶著明確的意圖。

「從我們離開溫室到現在……不就是剛好一天？」

綺玥看向夏澈，微微皺眉：

「你早就猜到時間出了問題？」

「不確定，但……我們不能再等了。」

她望向凜辭，聲音輕柔：「走吧。」

沒有太多猶豫。

四人再次踏上通往校園邊緣的道路，

腳步被月光拉長，

空氣中漸漸出現熟悉的香氣——

不是荼靡，

而是那種植物與泥土混合的清苦氣味。

推開玻璃門時，溫室裡靜悄悄的，

只有燈光微弱地亮著。

她們踏入其間，

濕潤的空氣像是一層透明的帷幕，

遮掩了現實與夢境。

果然，她就在那裡。

學姊端坐在溫室深處一張圓形木桌旁，

桌上擺著細緻的茶具，熱氣悠悠升起。

她換了一件墨藍色長裙，

但裙角依舊有幾道難以忽視的焦痕。

她笑了笑，朝她們抬起手：

「歡迎光臨。」

那笑容依舊優雅甜美，

卻比前一夜更添一分寂寥與疲倦。

「請坐。今晚……是個適合說故事的夜晚。」

綺玥拉了芷墨一把，

兩人走得比夏澈和凜辭慢了幾步，

學姊輕輕將茶水推到她們面前，

語氣平穩如水：

「那麼，今晚我會告訴你們——那兩位你們曾經遇見的人：卿苓與予晏的事。」

她親手斟茶，茶香撲鼻，

溫潤中竟隱約有一縷煙燻味。

學姊手指繞著杯緣，

目光沉入茶中，

像是在撫摸一段遙遠的記憶。

「想必你們已經知道…」

「卿苓，是第七屆的學生，優秀、溫柔，氣質近人。她在園藝社，是少數能接觸封禁植物的學生之一。當時校園已出現了『花之感染』的跡象，但我們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有些人失眠，有些人聞到了不存在的香氣。」

她停頓片刻，輕輕吹開茶面一層薄霧。

「予晏，是卿苓的好友，也是她最親近的人。他們兩個……關係比朋友再近一點，卻從未明說。那一年，有一株花出現在溫室，那不是我們種下的，沒有人知道它從何而來。」

夏澈微微一愣，

低頭看著自己茶杯中翻動的茶葉，

像是察覺到什麼。

她垂下眼，

不動聲色地將杯子稍稍放遠了些。

學姊沒有理會，繼續說：

「它開始散發氣味，一種柔和到讓人無法拒絕的香。有人迷失，有人靠近。卿苓就是那個想要阻止它擴散的人。她與予晏，一起下了決心，進入那個封禁的區域，試圖找出解藥。」

凜辭沒有察覺夏澈的動作，

只是專注地看著學姊。

低聲問：「所以……她們成功了嗎？」

學姊搖搖頭，笑容卻沒有變。

「他們感染了，為了彼此——也為了不讓彼此失去。卿苓後來選擇了……讓自己停在最美好的那一刻，成為花的使徒，但保有意識。予晏……追隨她而去。」

「花苞、花芽、初綻之花、盛放、糜爛——你們看到的，是她們停在『花芽』的樣子。」

茶香漸漸淡了。

「她們以為這樣就能留在一起，但你們也看到了……如今，她們依舊會隨時間變質，走向『昔日之人』真正的模樣。再過不久，卿苓將不再記得你們，也不再記得她自己。」

她抬起頭，

眼裡有些模糊的淚意，卻依舊微笑：

「我很羨慕她們呢。至少，她們還擁有彼此。」

視線落在空氣中看不見的記憶之上。

「我記得……那天風很大，玻璃碎了一地，滿地的花都燃了起來，像是……被某種意志點燃的。」

芷墨皺起眉：「火災？」

「不知道。我只記得，我們當時在阻止著什麼。」

「阻止？」，綺玥疑惑道。

她語速忽然慢了下來，目光逐漸飄忽，

「好像是……為了讓誰留下。」

芷墨：「留下？」

「是啊……那個人不想離開，我們也不想失去她。」

「……誰？」

學姊頓住了，低頭望著自己手中的茶盞。

她的手微微顫抖，杯中茶水泛起漣漪。

「我……還想不起來。」

她勉強笑了笑，語氣輕柔：

「但我知道，我們錯了。」

「錯在什麼？」

「那朵花，不該盛開的。」

話語落下，溫室外忽然吹起一陣風，

花葉輕顫，像是在聽故事，

又像是在低語。

夏澈忽然站起身，

眼神冷靜地掃過茶桌上的器物——

那壺茶，她終於確認了：

壺底，有一抹焦黑。

不是過火，而是被火災灼燒過的痕跡。

她看向凜辭的背影，

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我們該走了。」

她說，聲音低得只有她能聽見。

凜辭抬頭，點點頭，然後再次看向學姊。

「如果……妳記起更多，請告訴我們。」

學姊微笑，沒有答應，

也沒有拒絕，只是輕輕抿了一口茶。

焦痕在她手中不再突兀，

而是變成命運的餘燼。

而她自己，或許也是那場火中，

未曾真正離開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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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了。

四人從溫室走出，腳步都比來時沉了些。

月光順著小徑灑落，將影子拉得很長。

風經過校園某處花叢，

仍傳來那熟悉卻令人心驚的氣味——

淡淡的甜，若有若無。

「她們的故事……好沉重啊。」

綺玥低聲說。

芷墨沒有回話，

只低頭看著自己腳尖，一步步走著。

夏澈走在後頭，

似乎還在回想學姊最後的話。

她的手還殘留著剛剛握著茶杯的餘溫，

卻也感覺有些冷。

而凜辭，只是默默看著她的側臉。

正當四人即將轉入通往宿舍的長廊時，

前方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月光斜照之下，

兩個身影靜靜立在林蔭下方。

是她們。

卿苓與予晏。

今晚的她們與上次不同。

卿苓穿著白色制服裙，

微笑溫婉，

但裙角卻似沾染了一絲乾涸的紅斑，

像花瓣染血般靜靜開著。

予晏站在她身側，

一手撐著傘，遮住兩人上方枝葉。

月光映在傘緣，

斑駁模糊了他眼中的神色。

「又見面了。」

卿苓輕聲說，像從夢中傳來的呢喃。

她的聲音還是那麼柔和，

卻比之前更空靈了些。

芷墨下意識往綺玥身側靠了靠，

感受到那股莫名的違和。

「謝謝你們……願意聽那些事。」

予晏開口，語氣依舊溫和，

眼神卻像隔著一層霧。

「但妳們得小心了。」

卿苓突然走近一步，低聲說，

「被感染者若進入第四階段『盛放』，將不再有人性。」

「會變成花的使徒，像……喪屍一樣。」予晏補充道，「失去理智，只剩下嗅覺、追逐與吞噬。」

四人齊齊一愣。

綺玥鼓起勇氣問：「……那你們呢？」

卿苓沒有回答，只是微笑，彷彿這個問題她也無法回應。

夏澈的視線仍然落在予晏手上的那把傘。

那傘上有些燒焦的痕跡，

像經過烈焰卻頑強保留下來的某個記憶。

「再晚一點，我們……就不會再這樣和你們說話了。」

卿苓輕聲說，

「有想問的事，趁現在問清楚吧。」

她們沒有再靠近，

卻也沒有離開，

就這樣立在宿舍前的梧桐下，

像夜裡醒不來的花影。

四人互看一眼。

綺玥緊握拳：

「那就請妳們……告訴我們，該怎麼阻止這一切。」

卿苓露出有些悲傷的微笑。

「想阻止？那你們得先……收集完我們的故事。」

「你們？」

凜辭下意識反問。

但卿苓只是搖搖頭，與予晏並肩轉身。

「明天見。趁我們還記得你們的名字之前。」

兩人消失在月色與花香之中，

只留下花香越來越濃，卻也越來越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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