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師的青春戀愛。是吧？ - 那天我被孕婦搭訕了。

　　「——欸。你喜歡櫻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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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個三月下旬，我就這樣出其不意的被她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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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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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毒水的味道意外刺鼻。視野內盡是一片片白色。身在這感到毫無生機的仿造天堂，不管來幾次都好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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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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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病床上的媽媽道別，她只點了頭回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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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空洞的眼神緊盯著窗外，像是在擅自地期盼什麼。除了我，或許她更想見到那個人也不一定。不過那個人是不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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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著因絕症瀕死的媽媽就這樣離開這間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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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上個禮拜醫生說媽媽時日無多時，我就一直沒有確切的實感，內心只有平靜。將這消息告知那個人後，他只說醫療費用與後事都交給他處理便沒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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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肯出一份力就不錯了。目前的生活開銷也是那個人在支撐，我也就不要求什麼。畢竟媽媽只是個「第三者」，我又怎麼能要求這「爸爸」更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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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連來看一眼也不看，看來是想徹底遺忘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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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醫院後，我並沒有走向停車場的方向。而是到對面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瓶咖啡後，再到醫院附近的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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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園裡座落一棵櫻花樹。上禮拜開車經過這裡時，我就一直想來這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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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美。粉白的花瓣像對人知更般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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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離樹下不遠處的長椅，啜飲一口咖啡，欣賞這幅景色。感覺剛剛的空虛感稍稍被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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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你喜歡櫻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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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溫柔的聲音在我看入神時傳入我耳裡。這突然的搭訕使我有點驚慌，我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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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位留著鮑伯頭的可愛女性。我有點猜不透她的年齡，看似和我一樣是個大學生，但又比我成熟些。不過這猜測一下就有了方向，畢竟我看到她挺著一顆大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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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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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她是孕婦後，我下意識地挪出位置給她。她大方地和我說聲「謝謝」，又微笑地向我提出同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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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歡櫻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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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她的問題時，我突然想到昨晚看書的時候，書上有句我喜歡的句子，便以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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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櫻花——我更喜歡薔薇。不過，它一年四季都會開花，因此，喜歡薔薇的人死於春天、死於夏天、死於秋天、死於冬天，一年必須死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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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我感到有點後悔。向孕婦提什麼死啊……我真是。雖然她那有點意味深長的笑容告訴我或許她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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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那我喜歡櫻花，這次春天就會死一次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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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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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她那有點天真的感想，我不禁莞爾。

　　我看了最後一眼櫻花，感覺差不多該走了。喝下最後一口咖啡後，我起身向她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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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走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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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掰掰。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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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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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洪燁。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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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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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完後「嘻嘻」地笑。我對她的名字感到有點意外，以為會有個櫻字。因為她就是給人櫻花形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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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下次有緣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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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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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不知道這下次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這緣從何而來。但這身為東方人的客套話，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這次真的會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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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這樣對這念頭抱著莫名奇妙的信心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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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我又到這家醫院，見媽媽還是那副模樣。我像是逃跑般地說了再見，離開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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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想想，不知何時我與媽媽間早已沒有連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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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直到進醫院前，都還在和那個人糾纏著。「想和那個人在一起」媽媽總是將這句話掛在嘴邊，我想那個「在一起」的構圖並沒有我吧。我只是他們沉醉於彼此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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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媽媽甚至會拿我來和那個人談判，搞不好我只是媽媽用來和那個人連結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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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時我又走到這座公園，櫻花依舊獨自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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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環顧一下附近，並沒有發現那位年輕的婦人，程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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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會那麼容易遇到吧。畢竟對方可是有家庭的孕婦，可不會那麼常出來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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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著有點疲憊的心情坐在和上次一樣的位置，手拿一樣的咖啡，看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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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洪燁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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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帶著櫻花味道的聲音傳進我耳裡。我轉頭看向聲音的主人，果然是程綾小姐。不過她那稱呼我的方式，令我有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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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好，程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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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簡短打了聲招呼後，讓一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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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來了啊！不要叫我程綾小姐啦，綾姐就好了。小綾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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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就……綾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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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受她的善意，但小綾我有點叫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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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我的回答，她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讓氣氛帶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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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洪燁小弟。我剛剛在醫院看到你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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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臉吃驚地跟我說。不過我並沒有意外她會在醫院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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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剛去醫院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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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裡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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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她露出擔心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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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舒服的不是我。我是去探望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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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我的回答，她一下就變成安心的表情。看到她多變的樣子，我感到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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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綾姐呢？吃太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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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啦！這是懷孕！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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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臉紅還有點惱怒，看到她的樣子我笑了出來。我告訴她「我知道。」她用責備的語氣說道「真是的！」又露出開朗的笑容。我發現她還有虎牙，那使她的笑更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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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燁小弟還是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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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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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大四生快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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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四啊……難怪很閒的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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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這話對大四生很失禮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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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我的吐槽後，她「呵呵」地笑又開啟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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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燁小弟也喜歡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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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著我手上的咖啡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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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吧。但也沒到專業喝咖啡的人士一樣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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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喔～我也很喜歡。喜歡到想開一間咖啡廳……只是現在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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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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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她很珍惜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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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等小孩生下來後，我要大喝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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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雙手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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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妳哺乳的時候，小孩會喝到咖啡牛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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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燁小弟。對孕婦性騷擾，真變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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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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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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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是吧。還是只有我這樣？我看著她臉紅的樣子，想必她老公應該是很正直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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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還是覺得男人應該像紳士！對！像英國紳士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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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她天真的想法我又笑出來。想必她老公應該是正直的英國人吧（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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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鬆的氣氛令人快活，時間也過得特別快。我看著錶上的時間起身，又到了道別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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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走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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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洪燁小弟，下次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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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她和櫻花樹點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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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只要大學沒課的日子，我就像例行公事般地去探望媽媽後再到這座公園。有時她在，有時她不在。有時她先到，有時我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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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時我到這座公園已經不在看櫻花樹了，而是看著公園門口等待某朵櫻花飄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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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今天是我先到呢。我坐在長椅上，心裡默默想著或許她等等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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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一朵櫻花又擅自闖入我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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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燁小弟！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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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到我後直接坐在我身旁，她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大方。我卻沒有任何不滿，彷彿我的某塊早就給她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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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綾姐，妳總是這樣向我搭訕，老公不會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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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隨便問問，但她意外沒有回話。我看向她的眼神，是很熟悉的眼神。我記得我看過，那是我小時候問媽媽「爸爸在哪裡」，媽媽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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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純粹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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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靜的氛圍突然籠罩。我感到抱歉，但先道歉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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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不小心讓氣氛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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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才該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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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與綾姐的談話我才知道，原來綾姐的老公已經去世了。死於對方酒駕被撞死，而綾姐則是在辦完老公的後事後，才發現自己懷孕。由於是不被祝福的戀情，所以也沒有親友可依靠。一切都是靠在醫院上班的朋友幫忙和自己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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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知道自己不小心走進她世界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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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像是要轉移這氣氛般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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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裡的是男生還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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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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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好名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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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取好了，就叫『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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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感覺長大後會變日系美少女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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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吧～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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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興奮的樣子，我笑了。這才是適合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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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綾姐為什麼喜歡櫻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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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我的問題後，她苦笑地回答我：「因為……我老公就是在櫻花樹下向我求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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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是喔。真浪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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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尷尬，好不容易轉移的氣氛又被我的失誤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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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是察覺到我的心情般連忙說「沒關係」、「沒關係」。然後像是提起勇氣般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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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感到悲傷，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流淚了。我要把眼淚留到櫻出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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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堅定地說。看似是對著我，其實是對著自己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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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那一天我的腦海裡都是她耀眼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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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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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來自醫院的通知，我馬上離開學校趕往醫院。途中打給那個人，他接電話後只說了句「我明白了。我會派人去處理。」看來，直到最後他都沒有要見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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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醫院時，我看了一眼媽媽最後的面容後，等到那個人派來的人，我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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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裡拿著一封書信，是護理師在病房的置物櫃發現的。上頭寫了「給洪燁」，我想這就是叫遺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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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手裡拿著跟心一樣沒實感的信又走到那座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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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園裡的櫻花已經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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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燁小弟！今天也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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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綾姐，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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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你怎麼了？臉好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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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擔心地問。是嗎？原來我的臉很蒼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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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都會固定來醫院探望人嗎？那個人是我媽媽，今天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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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平靜地說。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說出口。然後看到她那像是代替我悲傷的表情，我竟然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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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幹嘛難過？我都沒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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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洪燁小弟要這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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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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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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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陷入沉默。直到兩、三朵櫻花花瓣飄進我的視野，我發覺時間的流動後，才緩緩說出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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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讓這個人知道我的處境、心情、矛盾、愛或不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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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被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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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我對著空氣發洩般說完。她沒有回話，像是在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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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片刻，她才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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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燁小弟，我告訴你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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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摸了摸她的肚子。她的聲音溫柔得很輕，我有點抓不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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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嗎？當我懷孕的時候，醫生是勸我不要生喔。說我有機率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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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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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會死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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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也不知為何她能說得那麼若無其事。我想此刻我瞪著她的眼神像是在說「開什麼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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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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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雖然在笑，但卻不是玩笑。她的眼神告訴我她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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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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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我的聲音意外沙啞。她又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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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嗎？第一次陣痛、第一次照Ｘ光、第一次的嘔吐、第一次的情緒不穩定。這些第一次所匯集的每一次都讓我確實感受到櫻的存在。明明就還沒見過、還沒摸到過、還沒和她對話過，但我卻好愛好愛她。希望能把她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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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呼吸後又說：「我想這種特殊的感情就是所謂的『母愛』吧。儘管自己或許會死，我也希望自己懷十個月後生下她，我希望她能開朗地享受這世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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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說了！沒有妳的話，孩子就算出生也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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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斷她的話像是在替孩子抱怨，或許也是在替自己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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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她埋怨我也沒關係。因為如果不將她生下來，她就不能像我一樣遇到任何事，或許這些包含痛苦，但痛苦後的美好……美好的回憶、我老公、我的朋友、這棵櫻花樹或——你。一切都讓人覺得甜美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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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害羞地摸臉又對我笑了笑，「所以洪燁小弟，你的母親一定是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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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懂……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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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臉埋進我的手掌，才發現手裡還有一封信。似乎是發現我手裡的信，她問我「不看嗎？」，我則將信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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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在害怕吧，害怕信上寫的事情。害怕媽媽生前所掛念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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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眼神向我詢問「真的可以嗎？」，我只點頭，她便將信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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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要念囉。『給洪燁，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或許已經不在了，但我希望你能了解一些事，所以我將它都寫在這封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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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了想阻止她唸下去的衝動，但此刻我的嘴和身體卻動不了。只能隨著她溫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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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實是個自私的女人，擅自愛上不該愛的人。明知道是錯的，卻還是放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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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當我懷孕的時候，我高興的是有了你，那個男人或許會選擇我也不一定。但事情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生下你之後，他最終還是選擇他原本就應該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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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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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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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觸碰到你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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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你會爬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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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你會走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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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聽到你叫我「媽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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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覺得或許只要你在就好。全世界剩我跟洪燁也沒關係。我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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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當你有天突然問我「爸爸在哪裡？」，我發現或許你還是需要父親吧。於是我又找上那個男人，向他說「希望將你帶走，偶而讓我見見你就好。」但我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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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希望你還是不要怪罪那個男人。之所以不見我們，他只是需要對他原本的家庭負責，他也在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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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說想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是因為我不敢讓你知道，其實媽媽只要有你就夠了。我不想要你認為我是自私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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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或許你是恨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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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你會恨我為什麼最後連正眼也不願看你一眼，因為當我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都會發現，原來我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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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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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捨不得我要放下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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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是我？或許這就是報應吧，我也在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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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變得愈來愈不敢看你。因為你是聰明的孩子，會不小心讓你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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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同時也是善良的孩子，讓你知道的話，肯定也會為了媽媽難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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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擅自選擇這種方式，因為我是位笨拙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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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很謝謝你，洪燁。謝謝你能出生在這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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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你之後能好好生活，記得要好好吃飯喔。累的時候也要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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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不要像媽媽一樣。你要去找到一個值得你去愛和付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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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我愛你，永遠愛你，能成為你媽媽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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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一次，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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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野不知何時已經模糊了，眼淚流出時已經跟心意一樣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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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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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燁小弟，你媽媽是個好母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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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到我覺得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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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對……啊啊……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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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任由情緒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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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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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對、對不起……啊啊啊……對不起……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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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但要記得喔。悲傷之後，要彌補十倍的笑容；對不起之後，要說十倍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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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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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的聲音安撫下，我盡量回想與媽媽的一切。然後只剩懊悔與感謝混雜對媽媽道歉的眼淚，我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孩子只能一直說著「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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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記得那天我像想起愛是什麼般哭得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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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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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洪燁小弟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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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綾！小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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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踏進這待產的房間，綾姐便大聲招呼我，但隨即被她身旁的護理師小姐制止。這位護理師小姐似乎就是一路幫助綾姐過來的好友。她說叫她小貴就好，但我決定還是叫她小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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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綾姐，小貴小姐。妳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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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綾，妳可愛的小男朋友來了耶～挺著一顆大肚子還能勾引男人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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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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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貴小姐說話還是一樣輕浮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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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就是一個外表跟言語都很輕浮的女人，所以沒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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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綾姐預產期的日子，前幾天她問我要不要來陪她生產時，我答應她。和學校請假就這樣來了。假單上寫的是陪產，是遵照綾姐想惡作劇的意思寫的，我也覺得很有趣。由其是看到大學教授驚恐的臉就更有趣了，還對我說聲「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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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先出去忙！等等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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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小貴小姐走出待產房。留下不知所措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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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空間只剩我和綾姐而已，不知為何有點緊張。小貴小姐或許在用她的方式關心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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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第一次遇見小貴小姐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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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小綾口中的那個男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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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走出綾姐待產室的我，突然被一位護理師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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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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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你有沒有從小綾口中聽說過我，我是她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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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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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就好。我們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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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她到醫院的天台，她直接開門見山地向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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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歡小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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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的是她這個人的話。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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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反正我大概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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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呼吸一口氣又說：「那……你知道小綾生產時可能會死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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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這話說出來的她，眼眶開始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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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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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也做好她可能會離開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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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她的問題，我並沒有多想，只管把我想說的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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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綾姐用她的覺悟替我找到遺失的東西，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支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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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答。她只低頭小聲地說聲：「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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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原本落寞的笑容消失，取而帶之的是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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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那天我就和小貴小姐變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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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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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綾姐這句話拉出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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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生小孩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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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齁！不要嚇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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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綾姐那因為生氣而鼓起的雙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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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洪燁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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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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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聽櫻的聲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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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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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時無法會意綾姐的意思。櫻的聲音？怎麼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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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耳朵貼在我的肚子上，可以聽到櫻的心跳聲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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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著肚子某個部分。我有點猶豫，但還是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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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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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綾姐點頭，我慢慢地、小心地將我的耳朵貼上她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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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動作像是我在撒嬌，所以有些害羞。不要說是櫻的心跳聲，我的心跳聲還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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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綾姐，我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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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慌張。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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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來。第一次總是要找比較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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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從綾姐的話，專心將注意力集中。這段時間，彷彿世界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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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有個規律的聲音傳來，像是要把我從這狀態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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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動靜，綾姐說：「聽到了吧。櫻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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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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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生命的聲音。綾姐幸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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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離開綾姐的肚子，還留點剛才的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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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燁小弟，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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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我道謝。就在我還在想這道謝是什麼意思，綾姐的表情突然變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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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好痛！好——痛！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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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綾姐！我去叫小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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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馬上離開待產房。所幸剛踏出門口，小貴小姐就在不遠處朝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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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嗎？慌慌張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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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綾姐說她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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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我說的話，小貴小姐換上認真的神情進了待產房。我為了小貴小姐方便，只在門口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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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多久，另外兩位我沒見過的護理師，匆忙進去待產房裡。然後綾姐就這麼被推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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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她們將綾姐推向不遠處的房間。我記得那裡似乎是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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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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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隨後走出來的小貴小姐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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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綾要生了，所以我要過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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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貴小姐神色緊張。她向產房走，我也急忙跟上她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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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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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進來陪小綾嗎？可能有點恐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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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答應她，要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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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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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照著小貴小姐的指示戴上口罩和穿上專用的隔離衣。但緊張的心情沒有隨之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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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進產房後，我看到綾姐躺在生產檯，痛苦地扭曲表情。隨後到達的醫生看了眼狀況後，開始提醒綾姐該怎麼呼吸和該怎麼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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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則受到小貴小姐的吩咐，緊握綾姐的手。感覺手被綾姐抓得很痛，但這痛感還是無法讓我忘掉這緊張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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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醫生做好準備後，生產過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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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敢盯著綾姐那發白的神情瞧，偶而將醫生說的話再覆誦一次給綾姐，而綾姐則跟著醫生的節奏下反覆的吸吐和用力。我很意外綾姐並沒有叫得很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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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大概二十分左右，我被小孩的哭聲吸引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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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了嗎？我看著小貴小姐喜悅的神情和綾姐有些放鬆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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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我又不自覺地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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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見證生命就是這種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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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燁小弟，你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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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綾姐臉色蒼白「嘻嘻」地笑著。我只給她一個無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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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小貴小姐將處理好的孩子抱到綾姐臉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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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綾，妳看。是櫻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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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一看小貴小姐的臉頰也掛著兩道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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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櫻，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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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綾姐用憐惜的語氣向櫻打招呼後，又流出新的淚水。新的淚水和剛剛生產時的淚水混合，那是對櫻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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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情況有點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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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另一名護理師的叫喊聲。我被這聲音吸引注意力，而小貴小姐則趕緊先安置好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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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去找人支援和準備緊急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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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吼著。連我這外行人都感受到情況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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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嗎？我看向綾姐，綾姐像是睡著般瞇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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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綾姐！綾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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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狂亂地叫著。再次緊握住綾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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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燁小弟……你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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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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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她冰冷的手緊貼著我的臉，讓她感受我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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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不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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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再說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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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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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不是愛著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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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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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說要開咖啡廳，盡情喝咖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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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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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棵櫻花樹，讓我們再看一次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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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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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視野再次模糊起來，聲音也變得沙啞。為了更看清楚她，我趕緊抹掉淚水，但隨即又被不安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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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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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流出淡淡的淚水。那一瞬間，我懂了。我了解此刻我該說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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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不讓給櫻的喜悅和愛的淚水染上絕望，我該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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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就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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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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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負責讓她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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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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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讓櫻知道她的媽媽究竟有多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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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妳讓我知道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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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我說的話，綾姐勉強擠出微笑後用口型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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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我將她的面容印在眼簾後，被回來的小貴小姐拖出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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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產房外我抱著一點希望。希望小貴小姐和醫生們能努力救她。向天賭上我的一切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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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剛剛她對我所說的話——謝謝你。

　　之後，不知道時間走了多久，帶著憔悴神情的小貴小姐走出產房的那刻，我就暸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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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短短的春天裡，我死了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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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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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好可愛呢。好像小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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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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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簡短回應站在我身旁的小貴小姐。我們正在醫院裡，唯一帶著未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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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是……小綾不在了……櫻、櫻以後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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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貴小姐語帶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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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嬰兒房的玻璃窗看著櫻。那是遺傳她媽媽的面容。我看著那表情，說出早以下定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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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會讓櫻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小貴小姐可以協助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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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算向小貴小姐全盤托出我的計畫。她擦了擦眼淚以堅定的眼神回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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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我站在一處高級的精華經濟區，面前是一間富有設計感的大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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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想想，上次來這是什麼時候呢？我已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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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是來和那個男人談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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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踏進公司大門，我馬上被安排的秘書接待。跟著秘書的腳步進電梯到最高層，眼前是那個男人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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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已經通知我的來訪，秘書直接推開那扇辦公室大門讓我一個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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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頭是寬廣的室內，右側一大片牆壁皆是透明的玻璃，能輕易將整座城市放進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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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多加擺設的辦公室，和我眼前的男人一樣，是冷淡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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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吧。然後長話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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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開口。我坐在離他辦公桌有點遠的高級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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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他，他卻從未看著我。仔細想想他身為我父親，唯一有做到的就是金援和那像我的臉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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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事想拜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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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他並沒有回應我，還是埋首於他的工作。於是我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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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告訴他，櫻是我在外面生的孩子，母親已經死了。所以我希望能借我一筆錢讓我辦完母親的後事。然後將櫻安排進他的企業有在贊助的育幼院，並金援櫻一切的開銷直到她上小學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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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階段為了櫻，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來拜託這個人。即便是捨棄掉我的自尊也無所謂，要我跪下我也不會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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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當初媽媽就是這樣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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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你在英國有間公司吧。等我大學畢業後，把我送到英國留學。等我英國的學業結束，將我安排進在英國的公司就好。我的條件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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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我說的話，那個男人終於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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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大人間的交易還是兒子在對父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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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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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從來不當我是你兒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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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那能讓我答應的條件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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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永遠在你面前消失。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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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出這男人最希望我為他做的事。他露出笑容說：「是沒問題。不過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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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為只要用錢就能解決的事是最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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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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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條件我接受了。記住，你踏出那扇辦公室的門後，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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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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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後續的處理我會交代秘書跟你連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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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問題，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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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身，轉頭就走。在快走出這辦公室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轉頭對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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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這算是要完成某人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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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他疑問的皺眉清了清喉嚨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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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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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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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四月了，感受些許春暖，我又來到這座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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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綾姐相遇的地方，我被她拯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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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花已經凋零。這陣子眼淚雖然掉的比櫻花快，但這份情感或許會永遠、深刻地烙印在我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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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櫻，我必須帶著這份心中的重量走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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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後一瞥這公園，沒了櫻花和她的公園，緩緩邁出離開和開始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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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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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晴，這題錯了喔。來，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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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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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女孩叫小晴，第一次遇到她時是很安靜的孩子。但最近逐漸能展開笑容和大家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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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在教導小晴數學題的時候有人叫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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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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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女，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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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待的育幼院的院長，是位很和善的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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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腿叔叔』又寄信和禮物來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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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長腿叔叔』的信嗎！？小晴，我等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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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喔，小櫻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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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小晴對我笑了笑，我和修女走向她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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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腿叔叔，我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叫洪燁。目前人在英國。而且和我去世的媽媽有所關係，也和媽媽的好友小貴阿姨是好朋友。但小貴阿姨總是不告訴我長腿叔叔究竟是誰。每次問小貴阿姨，她總開玩笑地說是秘密。只說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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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讀到他寄來的信，是我剛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之後每次讀長腿叔叔的信時，總覺得是個十分開朗又溫柔的人。所以，如果他是我的爸爸就好了。雖然這念頭很對不起我的親生父親，但我總會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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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會開玩笑地叫他長腿叔叔，也是因為他總是只寄信和禮物給我，幫助我上學的學費也是他資助的。而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只聽小貴阿姨說是長相挺不錯的男性，我蠻相信小貴阿姨的，因為小貴阿姨的眼光很高嘛！才會沒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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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修女的辦公室，就看到桌上都是長腿叔叔給的禮物。有衣服、鞋子、首飾和可愛的玩偶，及第一次看見的化妝品和保養品。長腿叔叔總是寄給我很多東西，即便很多東西我都用不到。每次我的回信都和他說寄信就好了，但他好像總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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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開桌上的信封，修女善解人意地離開辦公室，給我一個人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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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紙上有股很香的典雅味道，我想這就是長腿叔叔的香味吧。很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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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這樣陷入對他外表的幻想，開始閱讀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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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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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妳過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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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小貴小姐說上次我寄的禮物都被妳拿去分送給大家了，給大家的禮物我會另外再寄一份。所以妳的要好好收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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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要大家好好謝謝長腿叔叔喔。你們是這麼叫我的吧？很有趣，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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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妳為剛進育幼院的一位不方便的孩子學手語。我聽說了！妳能如願成為善良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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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保養品和化妝品看到了嗎？我想說妳也快升上高中了，所以就買了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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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用的話就去請教小貴小姐吧。但只能請教她化妝品和保養品的事，別跟她學其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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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我想說的是，這封信或許是我寄給妳的最後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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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讀到這妳是否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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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是因為之後沒有再寄信的必要，因為我要回台灣了。到時候我們能真正的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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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跟妳說件消息，等到我回台灣的時候，不介意的話就讓我領養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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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我成為妳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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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我答應過妳的媽媽，答應她「櫻就交給我吧。」我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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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實現這項願望，我獨自來到英國，希望能先培養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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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對不起，在妳成長的這段時間，我都無法陪在妳身邊。我只好交給小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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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一直沒聽說過媽媽的事吧？請不要怪小貴小姐，她似乎是想讓我親口告訴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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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是希望她能向妳說明，因為她懂妳媽媽一定比我懂得多。但她常常在奇怪的地方很堅持。所以等到我回台灣後，我一定會向妳好好聊聊妳媽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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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有件事我必須先說。妳的媽媽——程綾。絕對是愛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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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是她愛下的結晶，是她對這世界溫柔的自我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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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一定要記住，要用妳那能感染周圍的笑容去面對這世界，和妳媽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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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等到了台灣我打算開間咖啡廳。由於我最近迷上一部英國特務電影，咖啡廳就叫「Kingscoffee」聽起來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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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如果我回到台灣時，希望妳能陪我去看看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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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一次，好好享受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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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待我們的見面。

　　　　　　　　　　　　　　　　永遠關注妳的長腿叔叔　洪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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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ＰＳ：如果到時候見面，妳對我的第一印象是名正直的英國紳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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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月了。很久沒感受到台灣的三月，令我懷念地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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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快一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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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不是說好叫叔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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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女孩子是櫻，那個人的女兒。如出一轍的笑容和那鮑伯短髮，總能勾起我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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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領養了她，不過這「爸爸」還是讓我有點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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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啦！你都領養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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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露出和她媽媽一樣開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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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苦笑。算了，就隨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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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剛才開始，她就一臉期待逕自走在前頭。明明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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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約好帶她去見她的媽媽——綾姐和她的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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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綾姐和她老公的墓放在一起，是我和小貴小姐討論出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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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處於郊外某座空氣清新的小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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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爬了五分鐘的階梯，我們才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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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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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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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一棵盛綻的櫻花樹，樹下有兩塊用漢白玉做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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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吧～對吧～這櫻花樹是我當時買來的喔！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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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意地大笑。雖然錢是和那個男人先借的，不過也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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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你到底多有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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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疑惑的眼神投射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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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有錢！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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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在英國上班存的錢，拿來創業和投資竟然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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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總是那樣笑啦！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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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櫻那皺眉的樣子……這、這就是反抗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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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奈地說：「畢竟悲傷之後要彌補十倍的笑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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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句話……是媽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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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櫻這麼說，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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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和這孩子說綾姐的事，不知為何，她總能漸漸去推測出綾姐以前的表情、回答、想法。真不愧是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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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對我笑了下後，走到那兩塊墓碑前，開始訴說她想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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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你好，謝謝你和媽媽孕育出我，我能變成如你所看到的樣子，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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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你生前是位善良又正直的好男人。媽媽能遇見你真得很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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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覺得沒看到剛出生時的我很可惜吧。沒關係，以後就好好關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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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聽小貴阿姨說我眼睛的顏色是漂亮的琥珀色，和你很像。謝謝你，給了我美麗的眼睛，能看清楚美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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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先對他親生爸爸訴說完後，又向著綾姐的墓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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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妳好，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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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吧。我有成為妳夢想中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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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妳願意生下我，我也很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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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妳的不顧一切，讓我擁有享受這世界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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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遇到許多好人喔！小貴阿姨、修女、育幼院的大家、學校的朋友還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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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爸爸，他總是叫我不要叫他爸爸，叔叔就好。但在我第一次和他見面，他就快哭出來了，然後他開始和我訴說有關媽媽的事情時，還沒開始說，他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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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爸爸是愛著媽媽喔。我當下也決定要叫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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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雖然長得不錯，身高又高，看起來很紳士，但有時會突然大笑，又會做些奇怪的舉動，還會不懂女生說些變態的話又很愛撒嬌。明明只要安靜的話，就能吸引不少女生吧。所以才會到現在我還沒有新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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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和爸爸的這段新日子，我過得很開心喔。我也很喜歡爸爸開朗的樣子。往後我也會帶著笑容去享受這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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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最後，媽媽謝謝妳，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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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後，櫻轉身面對我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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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你又哭了。又要十倍的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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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不算啦！這是喜悅的淚水不是悲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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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她笑嘻嘻地走到我身旁。我用手抹掉她的淚痕後，她滿足地說：「那再來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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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媽那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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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那就是奶奶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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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所以等等不要再說多餘的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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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著我燦笑後，再看了一眼身後的櫻花和墓碑，又逕自地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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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學她最後再看一眼，心想：「綾姐，看到了嗎？櫻已經是這麼善良且出色的女孩囉。」打算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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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你喜歡櫻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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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耳邊又聽到熟悉的話語，片刻只剩風聲和一些蟲鳴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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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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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快一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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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似乎在前方等得不耐煩。我向她說句「來了！」她又露出那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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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那笑容後，我對身後的櫻花樹小聲說句：「喜歡，我很喜歡。」邁出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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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這次的櫻花永遠不會凋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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