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上謫仙人嗎？》-短篇 - 第十二章｜我們的距離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主動邀請一個前精神病院病人住進我家。

但那天我說出口的時候，居然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搬家那天，我媽的狀況還算穩定，護士協助她辦了轉院，但因為我申請了新的短租房，還要再跑幾趟來回整理東西。行李雜、紙箱多，我一個人根本搞不定。

我原本是想請搬家公司，但看了看銀行帳戶，最後還是發了訊息。

「你那天說想幫我搬東西還算數嗎？」

他回得很快。

「汝命即令。」

我翻了個白眼，心想你到底是來幫忙還是來寫詔書的。

傍晚，我帶他進了我的新租屋。

小小一間，一房一廳，陽光還不錯，但沙發有點舊，廚房太迷你。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8GnM1vAAW
我把鑰匙放到桌上，轉身看見他站在門口，一臉端莊。

「你不進來？」

「未得主家允許，不可擅入。」

「……你進來吧，我主家授權了。」

他點頭踏進門口，然後站著打量四周，好像這不是套破房子，而是什麼神殿祕境。

我看他那副表情，有點想笑。

「怎樣，我家有什麼氣場？」

「不錯。氣機尚和。東南角藏火氣，可養人心。」

「那是微波爐。」

「……亦可。」

我忍不住笑出聲。

接下來的幾天，他幫我收拾、整理、搬書、安裝燈泡、連洗衣機接水管都是他處理的。

有時候我會想，這人到底是神仙還是工人轉世。

晚上我睡主臥，他睡沙發。第一天我還擔心他會不會不適應，結果隔天一早他說：「吾昨夜與布雲同眠，夢甚安。」

……我不知道「布雲」是被子還是沙發。

某天，我在廚房切菜，他站在旁邊盯著我看。

「你要幫忙就來，不要一直看我。」

「妳握刀之姿，極穩。」

「這是在誇我嗎？」

「吾以為，妳持刀與言語皆銳，然兩者皆不傷人。」

我一頓，然後低聲說：「你講這種話……很容易讓人誤會。」

他沒有接話，只是淡淡地補了一句：「若真誤會……亦不欲解釋。」

我沒回應，手裡那顆番茄切得有點歪。

有時候我會看他發呆。

他會盯著牆上的陰影、窗外的飛鳥、書桌上的杯子，好像這些日常中的一切，在他眼裡都有特殊的意義。

有一次他對著我房間角落一盞壞掉的燈說：「此處失光，然妳仍亮。」

我問他是不是在練詩，他笑而不語。

有時候夜裡我會偷偷想，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從不提過去，從不說自己來自哪、家人是誰，也沒有手機、沒有證件，甚至連身份都查不到。

但他卻知道我最愛的桂花味、知道我不吃洋蔥、知道我累的時候會不自覺抓耳朵。

他總是站在一個剛剛好的距離——不近不遠，既不打擾，也不退開。

他不問我怎麼了，但我只要開口，他就會靜靜地聽；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xw38lnq7
我不說，他就會放一杯熱水在我床邊，或打開窗戶讓風進來。

這種陪伴，幾乎不像是人類能給的東西。

但他給得很自然，像——他一直都懂。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從沒問過他為什麼會一直陪著我。

從醫院，到搬家，到現在。

不是義務，不是責任——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HDbqKewb
他從沒說過一句「我會照顧你」，也從沒自稱是誰的什麼。

但他就那麼一直在，像風一樣，不張揚，不請自來。

也許，有些人就是這樣。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Dk5WEcflI
不是屬於哪裡，而是——只在你身邊才顯得合理。

我想，我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背後到底藏著什麼。

但我知道，我開始習慣——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032t1BZR
每天睜開眼，都會在廚房聽見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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