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確定空間/Unsured Level - 第十四章：她的歌，與海

他的頭還輕輕靠在她肩膀上。艾瑪沒有動。

她只是靜靜地望著前方的空間，像在等他再睡一會兒，或者只是單純不想打擾這片刻難得的平和。

傑夫緩緩坐直了身，肩膀與她的分離帶來一點微妙的空虛。他悄悄轉頭，看她的側臉。她沒有說話，神情沉靜，睫毛在微弱的黃光下投出一點影子。

這空間似乎也暫時放下了它的耳語。

水聲仍在腳下緩緩流動，但沒有其他異常的聲響，連一貫黏附於耳後的低語也不再騷動。空氣依然濕冷，但他們身邊像是開了一個暫時的口袋，隔絕了那股莫名的壓迫感。

這是第一次，他覺得這地方不是為了吞噬他存在的證明。

「妳媽媽……她應該是個很好的人。」他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真誠。

艾瑪微微一愣，接著點點頭。「她一個人養我長大，很辛苦。但她總會找到方法讓我笑起來……就算是下雨天，也是她最拿手的時候。」

傑夫嘴角勾起一抹輕淡的笑。「妳跟她一樣。」

「一樣？」她側過頭看他，眼神裡有一絲狡黠，像是在刻意躲避傷痛。

「在這樣的地方，還能讓人感到溫暖。」

艾瑪沒有回話，但那笑容像是柔光被水面折射，輕盈地在臉上綻放。她眼裡的水光不再是壓抑的脆弱，而像是某種溫柔的回音——像她那首歌一樣。

他們並肩坐著，沉默在黃光與水聲編織的靜謐裡。

時間失去了方向感，沒有風，也沒有變化，像是這片空間也暫時靜止，體諒了他們的疲憊。傑夫閉上眼感受那種平和，心裡卻忍不住懷疑——這樣的安靜，到底是真的暫停了危險，還是僅僅在他們精神即將崩潰前，給的一絲假象？

但他沒有深究。

因為她還在身旁。

那就夠了。

他感覺自己似乎沒那麼冷了，沒那麼累了。雖然身體依然潮濕，背後仍感受到牆壁的濕意滲透，但內心的某個角落，被剛才的夢與她的歌，悄悄烘暖了。

他突然明白，那不是夢裡的旋律帶他離開深海，而是她——她真實存在的聲音，像細小而堅定的浮標，把他從黑暗裡拉回岸邊。

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瞬。

他將手掌貼在自己膝上，指節微微蜷縮，像是在壓抑某種衝動。但終究，他沒有說出心中那些紛雜的字句。這一刻不需要言語。

只需要安靜。

而這樣的安靜，是他來到這裡以來，第一次願意去珍惜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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