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上鳶飛 - 第七章-夫君可願

京城春寒未盡，謝府卻早已張燈結彩。坊間早就傳開了。鎮國大將軍沈錦，與謝家二公子謝鳶，將於三日後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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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上下皆忙碌熱鬧，為有兩位當事人，避開了人聲喧囂，閒步於當年那片梅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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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抬眸望著剛盛開的梅花，輕聲嗤笑：「讓我苦等了五年，這筆帳，誰來與我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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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錦一把將人攬入懷中，氣息拂過他耳畔，聲音低沉：「拿一生來補，夫君可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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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微怔，臉頰泛起一絲紅暈。那聲「夫君」，不帶一絲戲謔，而是沉穩而又莊嚴。他別開臉，眼神閃躲，嘴角卻不受控地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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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年我可虧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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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依舊輕佻，卻收起了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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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錦垂眸看他，指尖輕輕撫過他臉上的紅暈，語氣平緩：「從今往後，你要的，我都給。你往哪兒走，我便隨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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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聽著，心臟撲通亂跳。他本想再逞幾句口舌之快，卻終究只悶聲道：「忽然說這些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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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要我說的？」沈錦笑道，低頭吻了吻他髮梢，「若你還肯回頭，我便一生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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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輕哼一聲，卻沒再掙脫，手指悄悄扣住了沈錦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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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為誓，梅花為證，五載離別，千波萬折，這兜兜轉轉，終是成了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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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那日朝臣皆至，皇親貴族也坐滿宴席。婚堂高設，兩人並肩而立，行過三拜六禮，禮成時，萬燈齊明，爆竹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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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錦執起謝鳶的手，面向滿堂賓客，落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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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書六聘，明媒正娶，既是律法之恩，亦是臣心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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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望著他，眼底波光微漾，輕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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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往後，不負這一紙婚書，不負你我，也再不負年少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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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再無人語，惟有風過珠簾，紅燭搖曳，映得兩人相視而笑，映的仿若春光初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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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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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之後，謝丞相獨自持杯，望著堂上那對新人，燭影映入眼底，卻照不出他那一抹深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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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一位老臣低聲問：「老謝，你當年不是極反對這段姻緣麼？如今怎轉換得這般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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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不疾不徐地啜了口酒，語氣淡淡：「我何時反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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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一愣：「那……你安排謝鳶娶許家大小姐，不就是為了斷他們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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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笑了一聲，眼中一閃而過不知是嘲諷還是無奈，難以分辨：「連你也信那門親事？許家大小姐在兩年前就已出嫁。那場婚事從頭到尾，都只是我放出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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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大驚失色：「你……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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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親自送謝鳶去北境的。」謝丞相語氣沒有一絲波瀾，「他性子驕，心卻軟，若不讓他親自撞一回南牆，怕是永遠不會認命；而沈錦，年少時空有一腔熱血，不懂何謂責任與承諾。兩人若真要結成連理，必須得受幾場風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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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忍不住喟嘆：「可你讓謝鳶獨自一人遠赴邊境……那是何其危險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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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謝丞相垂下眸，語氣中透出一絲不容置喙的冷意，「他若連這點風雪都扛不住，又拿什麼跟沈錦並肩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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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抬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緩緩道：「他不是嬌生慣養的金絲雀，而是我的兒子，得有本事，也得有眼光，看得清誰值得、誰可信。沈錦若無膽量承認當年的諾言，那這婚也就不必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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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愣半晌，低聲問道：「那沈錦……他何時知道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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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聞言，眼角竟泛起一絲笑意：「半年前，他奉旨回京述職，順道來我府中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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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面告訴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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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說破，只問了他：『後悔過嗎？』他點頭，說：『後悔離開，後悔太晚明白自己放不下，但若他還願回頭，我願用一切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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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點了點頭：「那時我便知道，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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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空酒杯擱在桌上，望著堂上新人，目光沉靜如山：「我一向不擅長與他說心裡話，也做不出什麼慈父模樣。只能給他一點試煉，讓他自己看清心裡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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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沉默許久，忽然失笑：「可憐謝二公子，自以為逃婚奔愛，結果從頭到尾，不過是走進了你一手畫下的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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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進去，他怎會明白，那人也一直在原地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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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轉身離席，袖袍隨風而動，背影沉穩如山，唯杯中清酒輕晃，映出燭火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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