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從黎隱吞食鬼怪的震撼中回神,更多怪物像是被什麼吸引般前仆後繼地撲上來。黎顯用額上犄角刺入地上的鬼爪勉強掙脫開來。而黑色猙獸沒多看他一眼,像是殺紅了眼,揮出的每一爪及咬下的每一口都直擊鬼物要害。
黎顯在旁掠陣,時不時揮爪將朝黎隱空隙攻擊的黑影拍落,也不知過了多久,鬼物被他們打退大半,攻勢也緩了下來。黎顯氣喘吁吁,好不容易才緩過氣息想開口說話,就察覺黎隱又有動作,他奔到那棵巨大古樹下用前爪快速刨著泥土下緩緩蠕動交纏的粗硬樹根,焦急地連指甲裂開都不管。
不一會就看他叼著一截織物往後拉,黎顯認出那是高等女官服色,連忙過去幫忙一起將人拖出來。但當他們好不容易從纏緊的樹根將人挖出時,卻發現那名宮人早被啃咬的半個身子都不見。
黎隱發出一聲嗚咽,兩隻前爪在土裡刨得更勤,突地從他們腳下的地底深處傳來悶響,黎顯覺得不對才要往後退開,腳下的地面登時裂開一條巨縫,幾條粗壯樹藤自裂縫伸出,瞬間將兩獸捲進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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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繞全身的根鬚喚起黎顯上次與之交手的回憶,只是這次這些樹藤纏得更密更緊,即使化為獸形也難以掙脫。但從這些交錯的藤枝空隙,他隱約窺見下方竟有一方湖泊,水面平靜得毫無波紋,在無光的地底卻清楚映照出被藤蔓包裹困住的他們。
在這奇詭的空間裡他們像是被無數根鬚藤蔓纏裹在半空,底下如鏡的湖面映出瘋狂掙扎扭動的黎隱,還有宮人們四散的斷肢殘軀,而在最中央的位置,根鬚猶如緊抓核心般纏裹著一名身著巫服的枯瘦女子。
那女子兩眼呆滯但眉眼間依稀可辨她往昔的端麗,當黎顯與她的湖上倒影四目相對時,掛在脖上一整晚都毫無動靜的咒玉卻像是有所感應的震動起來。
彷彿是在呼應咒玉,那對失神的雙眼逐漸清明,她臻首緩慢轉動,待看清周遭情況時女子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那聲音引起黎隱的注意,他在有限的空間環顧四方卻看不見他掛念的人,只能焦急喊著:
「母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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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璇此時幾乎感受不到痛覺,被血咒反噬的她被魔物占據的古樹所伸出的根鬚扎進血肉吸取她最後的精血魂魄,但她能感受到咒玉的呼喚,察覺咒玉掛在黎顯身上時衛璇臉閃過怨怒及不解,然而這是她能讓親兒脫身的最後機會。
她咬破舌根,口中囁嚅的天人之語只餘氣音,衛璇強撐著意志,當她念完最後一句咒文時整個地底突然傳來一陣難辨的刺耳聲響,像是無數尖嚎低吼集合放大。
也是在這個時候,纏在眾人身上的根鬚像是突然無力整個鬆下,衛璇的身體滑進盤根深處,黎顯連忙幾個縱躍險險踩在樹藤上,低頭叼住她的巫服讓她不致陷得更深。
渾身是傷的黎隱此時也趕到衛璇身邊,他鑽進她底下的空間,用獸身將她馱起。衛璇被自己口中的血嗆了一口,神智回復了一絲清明,她抓住黎顯脖前那方咒玉,厲聲開口:
「給我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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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顯不帶一絲遲疑地以利爪劃開自己胸口皮肉,那日華越聽到他的血滲入魔物的傷口後就被甩出去時,苦思良久才將咒玉交給了他,說道:「這是自上古流傳下來的巫器,若大公子的血能壓制被召來的魔物,合以此物,或能破咒。」
溫熱的血液浸潤了整塊咒玉,衛璇扯下那塊玉,手掌撫過黎隱沾滿污血的雜亂毛髮,低聲說道:
「是我對不起你……」她抬頭看向黎顯,開口要求:「帶他走!」
話才說完她一手在黎隱背上一按使勁將自己撐起,另一手握住黎顯前足往身後一扯借力將自己向外拋飛出去,兩個孩子都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著衛璇身子往鏡湖直直下墜,連著那沾血的咒玉一起沉進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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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隱看著那連個漣漪都不起的湖面呆住了,獸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有眼淚不斷從那雙碧眼淌下,他朝著鏡湖不斷大喊:
「母親!母親妳回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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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有種說不出的滯悶黏膩,黎顯警戒的環顧四方,倏地無數道黑影從湖面急速竄出,那股伴隨黑影而來的腥風都已經撲到兩獸面前,但下一刻又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間拉回湖底。
方才那陣刺耳的尖嚎又響起,黎顯感受到空氣裡的震動,直覺這個地底空間就要崩塌,他看向黎隱,在他縱身下跳前咬住對方的脖頸將他往後扯。
「你母親狠心破咒可不是為了讓咱們兄弟倆死在這!快走!」
黎隱像是失去力氣,任由黎顯叼著他的頸背皮肉拽著他在樹藤根鬚及不斷落下的土石間往上竄。在看見通往地面的洞口透出的微光時,黎顯往上奮力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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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轟隆轟隆
土石崩落的巨響混著金石之聲從身後傳來,那巨大的古樹在瞬間倒下,黎顯帶著黎隱在枝幹上借力一踩,哪裡能落腳他就踩哪,等他回神在一座宮殿屋頂停下休息時,才意識到他已奔出瑤華宮。
他鬆開黎隱頸背皮肉往回望去,覆在瑤華宮周圍的那層薄霧已經消散,偌大一處宮殿已被夷為平地,徒留幾處斷垣殘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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