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劇場Ⅰ - 第十八章遊命之人

小鬼搶先攻出。

裂羽劃過空氣，帶出一道深墨斜痕。這一刀落地無聲，卻在牠的鎖甲上留下明顯痕跡。

黃泉鎖奴發出第一聲低吼，像是驚訝。

「有效。」小鬼眸光一亮。

筆權融合的裂羽，終於能對這自規則之外橫行的存在構成傷害。

「總算有勝算了。」遊君話音落下，銀絲化網，向四方鋪展，如頁緣處筆者所書之框，將戰場界定成一頁已開的章節。

黃泉鎖奴提鏈迎上，沉重的鎖環如同執筆時甩開的濃墨，劃破空氣。遊君及時抖絲，將其偏引，餘波掃過側方，筆痕地面猛然炸出裂紋。

小鬼趁機再斬，裂羽順著鎖奴肋間划入。一聲悶響，紅光四濺。

鎖奴後撤，甩出鏈尾，擊向小鬼背後。遊君搶步而上，銀線糾纏，硬生生扯斷攻勢，自己卻被震得吐血。

「再來。」遊君冷聲。

「你受傷了！」小鬼瞥見血跡在銀線上染開。

「銀絲還在動，我就還沒死。」遊君咧嘴，銀絲再飛掠，纏住鎖奴的腳踝，為小鬼創造破綻。

小鬼提刀衝鋒，裂羽帶起漩流筆意，劃過鎖奴胸口。鎖裂、光溢，黃泉鎖奴沉聲後退，鎖鏈護體被幾近攻破。

短短幾分鐘，雙方已交換數十擊，小鬼與遊君緩緩占據上風。裂羽留下的斬痕不再癒合，鎖奴行動漸漸緩慢。小鬼的外表狼狽，但呼吸沉穩，刀勢不斷。

鎖奴不再主動攻擊，見機後撤，保持距離，改以鎖鏈為主的攻擊方式。

遊君見狀，逐漸逼前，愈要加大攻擊力度。

「快! 一舉擊垮他，結束這劇本。」

小鬼的腳步卻在幾步後停下，被遊君超越。

他心裡也想這麼做，但他發現烈羽似乎變輕了。

他橫刀細看，裂羽本身開始顫抖。

「殘魂之末，如冬日木槿，飄零之櫻，終將逝去。」

如香火燒盡，刀鋒銀光開始崩碎，筆意減弱。小鬼一愣，雙眸之前，督軍殘魂所留的紋路正在一點一點地從刀脊上剝落，彷彿時間將它一點一滴抹去。

「裂羽……快撐不住了。」

這不是刀的問題，而是——督軍殘魂將盡。

遊君也察覺到了異樣，銀線運轉遲滯。他咬緊牙關，剛欲提醒，一記鎖鏈已重砸而來。

「小心！」遊君銀線一翻，將小鬼推出鎖鏈範圍，自己卻被鏈端貫胸，鮮血如破頁上飛濺的墨，噴洒而出。

「遊君！」小鬼回身，驚慌大喊。

只見遊君仍站立著，一手扶著被貫穿的傷口，臉上滿是倔強，染血的銀絲無序飄落，彷若在昭示著演員的謝幕。

──直到。

染血銀絲輕輕貼上裂羽的瞬間，一道古老低語自裂羽內再度響起——督軍殘魂，最後一次出現。

他的身影已模糊不清，如將熄之燭火。

他並未看小鬼，只望向遊君。

「銀者，昔日，汝為被改寫者，今日，汝為願書之人。」聲音仍沉穩如老鐘:「兩魂分死生，至死而向生。以吾之死，以汝之生，證筆!」

鎖奴一驚，手上的力量愈發加大:「前代執筆! 爾敢!」

遊君神情一凝，似明白了什麼。

督軍殘魂咒語低語如風，自銀絲滲入。遊君閉目，強行握著鎖奴欲收回的鎖鏈，反手一捲，銀線灼光大放！

──啊!

鎖奴爆出一聲慘叫，遊君的身形卻漸漸消散。

「你做了什麼?」小鬼不覺間雙眼流淚，感受到遊君正受到難以想像的劇痛。

遊君無力低笑：「別哭鼻子了，你看起來真醜。」

語畢，他將銀線遞來。

「這支筆，就交給你了……小鬼。」

小鬼僵在原地，手中銀線還未暖透，掌心卻已感覺不到溫度。他看著那人影漸淡，卻怎麼也走不過去。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Ld8jn38b
心裡有話想說，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像是胸口被什麼堵住，壓住心跳、壓住呼吸，也壓住了所有記憶裡，那個人笑著罵他笨蛋的聲音。

下一刻，鎖奴一記鐵鏈抽出遊君胸膛，聲如撕裂劇本的破頁。空氣彷彿也被撕成兩半，銀絲四散，如落雪般緩緩墜地。遊君的輪廓終於碎了，連一聲痛哼都沒來得及留下。

他的身影隨著點點黑光隨之消散。

在最後，遊君仍賊笑著，在小鬼眼裡，仍是那副不正經卻最可靠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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