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劇場Ⅰ - 第四章破封

【小鬼 · 裂域初戰】

地面餘震未歇，霧中如有萬物翻湧。

如蛛網般的裂痕自腳下擴散，墨線般蔓延至整個坡道四周。下一瞬，空間像被某種力量標記——霧氣靜止、風聲斷絕，整個世界陷入無聲的屏息。

轟。

一道人形巨影從裂縫中央破土而出，重重墜落坡道中心，引得整個坡地劇烈崩陷。

那身形高近兩丈，披著殘破軍鎧，鎖鏈纏臂。一半臉是腐爛的血肉，另一半覆著碎裂的金面具，眼窩如黑井般空洞，深處閃著一絲微弱紅光。

牠咧嘴一笑，聲音像腐肉在喉嚨中被碾碎，嘶啞又乾澀。

霧中又爬出數十道低矮黑影。牠們四肢伏地奔行如犬，無臉，僅有一張張縫合的嘴巴，不斷開闔，像是在渴求吞噬什麼。

縫嘴怪的數量遠超想像，如一支逆流、倒行的軍隊，從地底潰湧而上。

001第一時間抽出獵刀護在身前，面對止於想像中的怪物，背後冒了細層冷汗。

「……這等陣仗，起碼是十人的中型劇本才有，這要怎麼打? 不會是你把你敬愛的祂們惹火了吧？」遊君雙眸一沉，語氣終於不像之前那麼懶。

那名引導者警惕望著怪物群，腳步緩緩後退，臉色僵硬:「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是系統說的……封印?」001眉頭一緊。

遊君站在坡邊，雙手手掌收於大衣袖內，靜觀場勢動態。反倒是小鬼踉蹌退後幾步，整個人背貼石壁，眼中第一次寫滿了「無法衡量」的恐懼。

他沒有武器。只是撿起地上一根燒焦的木枝，雙手緊握。

第一隻縫嘴怪跳出時，迎上的竟是001。她反身而上，獵刀下斬，將那怪物的頸椎一刀切斷。灰血四濺，她未曾回頭。

「能戰。」她只道一句，並未看誰是否真的會聽。

小鬼試圖依樣劃刺，卻被第二隻撲倒。尖爪撕裂他肩上的布料，皮膚劃破，血濺石地。他慌亂中以木枝橫擊，那怪物翻滾，但不致命。

「我……我做不到。」他咬牙低喊。

而此刻，場邊的遊君終於動了。

旋身劈腿，一條曲線在空中爆出破風聲，踢在一隻縫嘴怪的側頸，竟直接將其踢斷。接著手腕迅速一抖，一絲銀線從他大衣袖口勁射，如釘般鑿進一隻正撲向小鬼的縫嘴怪頭顱。

但他沒有立即去小鬼身邊，履行引導者職責。

他只是看了一眼，又看向更遠方。裂縫源起處，那高達兩丈的人形怪物靜默伫立，牠的鎖鏈未曾揮動，卻像是整個場域的發條核心，維持著裂縫與怪物不斷湧現的節奏。

「要殺的比它生的快嗎? 這劇本的設定……有些嚴格啊。」遊君低聲，像是在自言自語。

此刻，引導者一語未發，悄然退出戰圈。他目光掃向兩側山壁，嘴角緊繃。縫嘴怪的數量正在倍增——這場戰鬥不是可以「贏」，而是「怎麼不死」。

他沉聲道：「讓他們先死，也算是我們贏，合作沒有意義。先走。」

他轉身就跑，衝入林徑間的左面側坡，數秒後背影消失不見。

001回想遊君剛剛的銀線，眉頭驟皺，自認若是與其對上，恐怕討不了好。然而現處環境仍危險，她斜斜一刀斷開逼近的縫嘴怪，立刻轉向小鬼。

「你還能堅持？」

小鬼咬牙點頭。001沒等他回話，對著逼近的怪物劈空橫斬，展現威攝後，再跟上引導者的路線，眼神卻一直飄向另一條小徑。她這次雖隨引導者撤退，心底卻不信這是唯一的出路。

遊君目送001離去:「美女，有緣再見。」

直到縫嘴怪即將對他們圍成半圓，他才抬起手對小鬼指個方向：「你跟我右突。」

小鬼語氣震顫:「會不會有點遲了。」

「還是得做，不然你活不過下個十秒。」

遊君說完，踏地轉身，從大衣袖口中飛出數根銀針，直接釘向兩隻撲來的縫嘴怪。

四人分成兩股，像被逼退的棋子，各自向坡道兩側逃離。

他們踏出這片鎖痕空間的下一刻，裂縫開始癒合，像是承認了他們已退出舞台。

霧氣覆上傷痕，舞台布景緩緩落幕，只剩低鳴在深處潛伏——

——這場戲，還不會停。也不會輕易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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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 · 東側小徑】

他跟著遊君轉入那條碎石密佈的小徑，小徑濕滑破碎，枯枝斷石密布。小鬼邊奔邊喘，腳踝頻頻被絆得踉蹌。

身後還依稀聽得見嘶吼與鎖鏈拖行聲，那些縫嘴怪的吠叫停留在遠方，像被拴吊在那片不祥之地，不願越界，也不肯真正退去。

「牠們不追了？」小鬼一邊喘氣一邊問。

「追也追不遠。那些東西只待在‘場景’裡，換句話說，那是牠們的舞台，只等你上場。」

遊君語氣平靜，彷彿早知這些規則。腳步卻未曾停過，仍靈巧地閃避林間的亂石與藤蔓。

「……你怎麼不早點說？」

「這可是帶新人的醍醐味。再說，你不是還活著嗎？」

他回頭望了眼：「那些明顯不是你們能對付的。我剛剛也沒看到黃泉鎖，也許在那大怪物體內。」

小鬼沉默。他的肩膀還隱隱作痛，是剛才強行抱住那位引導者時拉傷的。腦子裡卻不斷浮現那女孩──001──使刀時的樣子。

乾淨，冷靜，毫無遲疑。

若是遊君的評價正確，面對那樣的怪物，獲得黃泉鎖的可能近乎為零……

那麼，若要通關，只剩下一種方法。

「她真的會殺我嗎？」他問。

遊君沒立刻回話，只是撿起一顆小石子，輕輕拋了兩下，再扔進前方的溪流中。

「會。劇本總是這麼寫的。所以你也做些你想做的事——死過的人不要再留後悔。」

小鬼垂下眼：「可那時候她其實可以殺了我。」

當時自己關注的只有怪物，若她真的出刀，這場戲也許早已結束。

「因為你還不夠格成為敵人。」遊君轉過身，目光像在打量一件未完成的作品，「說到底，她在懷疑你，有沒有被殺的價值。」

「……你什麼意思？」

「輾壓式通關的積分，只在及格邊緣。」遊君微笑，「我敢打賭她想要更多的。」

他話音輕飄飄地落下，腳步卻忽然一頓，右手抬起示意停步。小鬼立刻伏低身體。

「前面有人。」

他們屏息靜聽，樹影間有細微聲響，像是金屬擦過石塊，帶著喘息與重量。

不是怪物。

但也不一定是朋友。

遊君低聲說：「走這條路的……也許是系統角色。」

「……那會是誰？」

—

【001 · 西側斷坡】

她跳下斷坡時，掌心擦過一片岩刺，皮膚破了，卻沒痛感。

身後縫嘴怪沒追下來，那頭鎖奴怪物也未現蹤。只剩迷霧像一層簾幕，遮住她來時的路。

引導者喘出一口氣：「暫時安全了……」

她不答，只翻開包裹，重新檢查獵刀與觀察傷口，動作乾淨卻不見慌亂。

引導者急聲：「下一次妳得殺了他。不然我們會死在那群怪物嘴裡。」

她目光未動，只盯著霧中遠處：「他跳開時，是往側方，不是往後。他沒有打算逃，也沒對我還擊。」

「所以？」

「所以殺他除了積分外，毫無意義。」

引導者不耐：「算了！下次我來動手。」

她抬眼：「若他是主角，我們自然會再見。若不是，命也不會長久。那樣通關我也認了。」

引導者冷笑：「就不怕怪物先找上妳？」

她不回應，只低聲道：

「那小鬼說：『我們可以合作，不是只有殺了對方才能通關。』」

引導者哼了一聲：「我聽到的時候，可真忌妒妳的幸運。」

她將獵刀緩緩塞回刀鞘，語氣低冷：

「那句話愚蠢的天真。但很久沒人這麼對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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