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劇場Ⅰ - 第19.5章筆下無聲

她早就能結束這齣戲。

在未改寫之前，這場「黃泉行」可以收束於任何她願意落筆之刻——廢村之戰、筆權之地的交鋒，或那兩人初入書庫的錯頁時分。她的筆權是絕對的，只需一筆，結局即成。

那會是一場乾淨的審判。劇本無需膨脹、無需注釋、不需共筆者。但此刻，書頁卻自行延展到了未曾命名的「章節」。

——這不是她的手跡。

筆權之地，她再次打開權限頁面。

指尖劃過紙頁的虛像，那些本該在她筆下消散的劇情，如今卻依舊閃動。不是錯誤，也不是駭入，而是來自於一種「完整筆權」的落筆授權。

小鬼。

那個曾被她視為低階演員的男人，如今竟擁有了比她之上的權能。

不只是改劇本，不只是對他人角色的設定——而是包括他自己，只要不通關，他甚至可以另起輪迴，寫下千場黃泉行。

001無聲地坐下，權限視野化作千萬行微光，她迅速分析筆權變化的根源。她試圖封鎖小鬼的筆序，試圖以系統命令覆寫黃泉鎖奴與小鬼的交戰結果。

所有指令，皆遭拒絕。

【筆權抵觸：目標為完全筆者權限之使用者】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TRQqiKbY
【重筆失效，請等待此劇本自然收束】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提示。

就連黃泉鎖域——那本應是「清除機制」，也不再聽從她的筆權。鎖域宛如死墨，已無法被權限頁所讀取，她再無法透過筆權招喚、控制縫嘴怪，再無法設定空間轉折，再無法於戰局間插手。

她站起，眸光如霧，指節微顫。

筆還是筆。

卻無法斷人命，也無法斷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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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筆者的頭名，不再是她。這，是被他人書寫的前兆。

—

權限裂縫另一側，浮現小鬼的影像。

他將銀絲纏於手腕，握著裂羽——權能合一的筆與劍，揮下了那決定性的一斬。黃泉鎖奴的鎖環崩碎，魂魄隨之流放，如未被註解的殘頁，飛回那早該打開的黃泉門後。

她目睹一切。

他沒有寫死鎖奴。

他寫的是——「讓他從這段劇情解脫。」

這一筆，寫得乾淨，寫得決絕。

卻也寫得，太像她的理想，一個……執筆者。

001的手指微微收緊。那不是妒忌，而是危機感的直覺警告——如果任由小鬼掌握這種筆法，那麼劇本以後還有她的位置嗎？

不，她不能讓這個人繼續寫下去。

小鬼不再是當初的無能者，雖然仍有感情用事。他會為一個死者落筆、為一群亡魂毀去可能的高額積分。他為人而寫，而非劇本、積分。這不是她能做到的，卻是……比她還正確的。

她很快得出結論：

若要保全自己的劇本主體，下一筆，必須落於小鬼身上。

──他，成了她筆下的最後一筆。

只需要一行字，就能讓那個在劇本最後得到筆的人，化作再也不能書寫的殘跡。

但這一次，筆尖落下之前，她的手指卻微微停頓。

腦中，響起不久前與遊君的對話——那人笑著說：「至少會在頁面上留下點灰。」

如今，那點灰落在了小鬼的腳邊，成了他書寫的養分。

001從未預料到，小鬼會寫出這樣的結局。

他不該走這麼遠。

不該在她的筆頁上，留下如此頑強的痕跡。

她將筆尖懸在虛空的指令列上，只需一句話，就能結束他的筆權：

【寫死目標：演員小鬼，理由：筆序篡改／權限異動過界】

光標閃爍。權限頁面等待系統回應。

【筆權抵觸：目標為完全筆者權限之使用者】

她的呼吸愈發急促，提筆再寫，而這次對象竟是自己。

【回朔目標：演員001，時間：完整筆權誕生時】

【寫死目標：演員小鬼，理由：筆序篡改／權限異動過界】

這次光標無節奏的閃爍。權限頁面彷彿死機般毫無反應。

她一反平常的冷靜，雙手重重拍打頁面，甚至鼻音有了些哭腔。

終於，系統回應了。

【同意】

她懸著的心落下，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

再次沉穩的筆尖開始微動。

——這次，她會寫的乾淨。

像從未有人寫過他那樣，將他最後一頁——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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