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劇場Ⅰ - 第二章枯路之始(上)

【小鬼：軍營殘影】

腳下的黑泥仿若靈肉與鐵鏽揉雜之物，踩下去時微微下陷，還隱隱傳來一種破裂聲，像是有人骨被踏碎。這裡的光線黯淡無源，而抬頭卻不見太陽、月亮。

眼前的枯骨路蜿蜒而行，延展至一處破敗的軍營遺址。斷牆上還披著半幅殘旗，旗面灰白模糊，只能隱約看出「鎮冥」二字。

他站在營門前，抬頭望著那些早已塌陷的營房與石台，像是看見了過去某場殘酷戰役的殘影。他的胸口微微一緊，分不清那是對歷史的共鳴，還是對未知的畏懼。

「別愣著，這種地方最容易藏陷阱。」遊君兩手插兜，一腳踢開一堆碎瓦，像是在踢一隻死掉的老鼠。他的表情輕鬆，但四望的眼睛卻是認真。

小鬼低聲問：「這些……是真實存在的嗎？」

「你是說這地方？」遊君撇撇嘴，「在你遇見我後，竟然還想著有東西是真實的。」

遊君手指點出幾處建築的角落，他很快發現其中的不對勁。

像是有幾面「鎮冥」二字的旗幟，但其字卻有不同字體。一處斷牆是由紅磚、水泥、鋼鐵揉合而成。

「是有真實的原型沒錯，但新人劇本不會有太多的資源。這裡大概融合了兩三場不同時期的戰役，只取了些意象拼湊起來。記住，劇本世界不能實事求是，除非你是為了要演得更好。」

「演得更好? 不是達成系統目標就通關了嗎?」

「是沒錯，但頂多摸到及格分。」遊君指著自己腦袋:「你的情緒、追求、選擇。這才是上面想看的東西。懂了吧？」他笑著，又推開一扇半倒的營門。

裡面空無一人，但地上散著殘破的兵甲與骸骨。有的手骨還保持著握劍的姿勢，有的身旁散落著寫到一半的布條——像是未完成的遺書。

男主蹲下身，看著那段墨跡斷裂的字：「……吾死，無悔……黃泉……誓護……」

他心頭一震。

「別看太久，會被影響的。」遊君突然說道，語氣難得嚴肅。

「這些是？」

「我稱這些為情緒垃圾。有些劇本裡的物件，蘊含的情緒太濃太重。若你和它們產生共鳴，好結果是演得盡顯本色，拿到高分。壞結果是忽略劇情推進，陷入某一場劇本中。新人特別容易上鉤，你可別傻傻看著以為能悟出什麼。」

男主站起來，沒說話。只是又看了一眼那具屍骸，像是在默默對誰告別。

遊君搖搖頭，繼續往前走：「走吧，小鬼。這裡不適合有太多的感情，尤其是心軟的魂魄，走不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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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碑林斷影】

某一處的高坡上，一男一女正行走於一片斷碑林中。四周石碑傾斜或橫倒，上頭的字跡多已風化，僅餘些斷句，如「逐靈」、「渡魂」、「三盞燈滅」等，像是某種古舊宗教的咒語。

她每走幾步，便會在地上做一個刻劃。手指迅捷利落，不留痕跡，卻精準地留下記號。

她的引導者走在她身後，面色陰鷙。與遊君截然不同，他像是一名不苟言笑的教官，更像是押送死囚的看守。他一直在觀察她，但沒說話。

直到第七個刻痕出現，他終於開口：「妳在做什麼？」

她沒有停下，只淡淡地回答：「記路。」

「妳以為這是秘境探險、荒地求生？還是以為我會帶妳繞路害死妳？」

她這才站直身，轉過頭。語氣不冷不熱，像一把刀鋒收鞘時的聲音：「不是怕你害我，是怕路會變。」

男人盯著她許久，冷哼一聲：「新手劇本沒那麼高級的機關。我已經告訴妳提高積分的方法，別做這些無用功。」

她沒有回話，只低頭看了看自己刻的記號，然後抹平。指尖劃過石土，帶起一縷細塵，像是把什麼印象一併抹去。

兩人繼續前行，來到一處開闊地。那裡豎立著一根黑色鐵柱，上面纏著數條鏽跡斑斑的鎖鏈。鎖鏈中心有一個裂口，像是有人曾經強行拔出某種物件。

她站在那裡許久，然後輕聲說：「這裡有像是鎖的殘痕。」

「廢話。」引導者冷笑，「我說過這劇本我有經驗，這鬼地方至少有三個偽鎖點，妳現在的任務是找到真鎖，或者——殺了對面那組人。」

她沒有表情，仿佛這一切與她無關。只是走到鎖柱前，伸手觸了一下鐵鏈的裂痕，指尖微微一震。

——一個模糊的聲音從她耳中閃過：「……那個孩子……還活著嗎？他……還記得我嗎……？」

她眼神微變，隨即鬆開手。

引導者不耐煩地說：「不要碰任何東西了，有些場景是半殘的情緒核心。多接觸只會被干擾，浪費時間!」

她轉過身，第一次開口問道：「你曾經……殺過自己帶的新人嗎？」

男人一愣。

「你這話什麼意思？」

她沒再回答，只是冷靜地繼續走向下個目標點。身影在林中的灰霧中逐漸遠去，仿佛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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