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劇場Ⅰ - 第八章筆下之命

【小鬼 · 廢村庇影】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身後的霧氣越來越稀，但心跳卻始終高鳴不止。

穿過一片雜亂叢林後，他終於看見一排倒塌的木屋與斷垣殘牆——那是地圖上未曾提及的一處廢村。

碎瓦覆地，屋簷斷角，牆上的苔痕與刮痕交織成殘存的劇情背景，像劇本設計者半途放棄的塗鴉稿。

小鬼躲入一棟塌了一半的木屋，手握裂羽，全身緊繃如弓，半跪在破屋角落，胸口劇烈起伏。這是他跑進村裡後第一個能「藏身」的地方。

霧中，那名富態男人也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幾近歇斯底里地嘶吼：「牠追來了——快來人救我啊！」

小鬼心一沉：怪物仍在後頭。正面對抗根本毫無勝機。

下一刻，一道沉重鎖鏈聲驟響。黃泉鎖奴暴力穿牆而入，硬生生將村落西牆推垮。

牠紅光眼窩一掃，立刻鎖定那驚慌逃竄的男人。

那名曾為引導者的男人亂竄如無頭蒼蠅，一切阻擋皆被鎖鏈橫掃，所過之處飛沙走石，幾乎要將整個殘村攪碎。

小鬼所在之處距離不遠，幾次有碎木險些砸下。裂羽在掌心微微震動，像渴望出鞘。

隨著打鬥更為靠近，他一顆心懸在半空。

「該死……還是被捲進來了……」

他屏息不動，目光從縫隙探出，緊盯著鎖奴的頸部，手已握緊刀柄準備一搏——

但意想不到的變化出現了。

就在那鎖奴即將奔向他所在方位時，牠忽然停下腳步，轉而猛地拉起鎖鏈，直射逃竄的引導者。

鐵鏈如蛇般纏住對方小腿，硬生生宣告遊戲結束。

男人被鎖拖行，雙手亂撈著能碰的物件，從破口大罵到苦苦哀求，聲音在村中迴盪如亡靈詛咒。

直至鎖奴一記重拳擊在他面門，骨肉凹陷的悶響之後，只剩下拖行聲尖銳刺耳。

不久，鎖奴自村口離開，消失於霧中。

小鬼怔了幾秒，才發現自己滿手冷汗。

「……是幸運嗎？」

他不知道鎖奴的行動規則，只慶幸牠未持續追擊，但這份逃過一劫的安慰卻不斷轉化為無力感。

「我要逃……又能逃去哪？」

尚未思索完，遠處又傳來數聲低沉狗吠。那聲音沙啞、帶著骨裂感，是他熟悉的聲音——縫嘴怪。

小鬼閉眼，深吸一口氣。

他已無路可逃。

他握緊裂羽，起身離開殘牆，一步步走向聲音來源。

這一次，他不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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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 筆與鎖的博弈】

她站在遠處一棟塌落的樓塔頂，目光穿過霧層，俯視整個廢村。

剛才發生的一切，她盡收眼底。

她曾在這裡試圖與黃泉鎖溝通，但筆尖光紋時而爆閃、時而弱如螢火，像是在質問她：一個外來人，怎敢染指這場死者的劇本。

黃泉鎖抵制她的筆，是預料之中。

但當她筆下寫下：「黃泉鎖奴優先目標：引導者」時，鎖奴仍照令而行，並暫時歸屬於她筆下的「指令權限」。

雖非完全操控，對付那人卻已足夠。

她目光緊鎖鎖奴離開的方向，確認牠不會回頭追擊小鬼。

「你還不能死……」她低聲。

那個人，是她留下的通關底牌。她還沒從他身上榨出足夠的分數與戲劇張力。

甚至某一刻，她心中微微期盼：那個叫小鬼的新人，能再強一點。強到能與她對戲，而非被單方面輾壓。

劇本，是觀眾要看的。而她筆下的戲，也需要一個能稱得上對手的角色。

正當她準備收筆時，筆尾浮現出一道警告光紋：

【警告：筆權與核心劇情產生衝突。請盡快回歸主要路線，否則將觸發不可知的後果。】

她皺眉看著訊息，嗤笑一聲：「不可知？既然無法預測，又何必警告我？」

她目送小鬼握刀背行，朝那狗吠聲而去。

他不再逃。那副身影如同提筆者未完的段落，仍在劇本邊角掙扎。

「再幫你一次，至少……讓這段戲還能演。」

她指尖再度纏上筆桿，低聲書寫：

「黃泉鎖，中止追殺。」

筆尖微亮，筆尾浮絲光紋。

不久，筆跡如刀鑿般浮現：

【無效，指令無相關。】

她一愣，隨即補寫：

「黃泉鎖，不得殺害此人。」

這一次，筆跡平穩亮起。

【同意。】

她收筆，神色未動。雖然黃泉鎖「同意」的異常乾脆，但……總歸是保住他了。

這不是仁慈，也不是同情。

只是因為劇本還沒寫完。

她會等——直到最後一筆，由她親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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