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一把剪刀 - （26）我要離開這裡

邱楷祐早就沒打算讀大學了。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Z8kyZBLT

在學校上課時，他總是一邊滑著手機、一邊假裝在查資料，實際上是在求職網投履歷。

他不想留在這個縣市——不，應該說，他想逃，逃得越遠越好。最好是一出社會就和家裡徹底切割，再也不用聽爸爸那張嘴。

他滑著滑著，看到一個職缺：「美髮助理，薪資25K」。

他停頓了一下，點進去看內容，然後自言自語：「感覺滿簡單的啊……」

想也沒多想，他就直接投了履歷，根本不在乎家人同不同意他離開。

什麼升學、什麼統測，他完全無感，早在心裡把「離開」當成唯一的目標。

學校剩下的幾個月，他們五人反而過得異常歡樂。雖然大家都各自忙碌，但那種「要畢業了」的輕鬆氣氛瀰漫在空氣中，讓原本尷尬或緊張的關係也變得柔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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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準備統測，除了張志浩、羅育偉和邱楷祐。

張志浩沒什麼明確目標，總說等當兵再說；而羅育偉這個畫畫天才，雖然也沒報統測，卻早就被某些私立設計學院偷偷接觸、甚至有學校要用特招把他搶走。

術科老師都知道，還私底下說：「這種程度不上大學太可惜了。」

但對邱楷祐、張志浩這種「沒未來」的學生，老師就放棄得很乾脆，連勸都懶得勸。

邱楷祐倒也無所謂。他不是不知道這世界怎麼運作，而是早就明白——對像他這樣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更好的前途」，只有「能不能活下去」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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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典禮結束後，五人衝進日K包廂，點了一堆動漫主題曲。

羅育偉搶麥克風吼著《進擊的巨人》OP，劉志浩在旁邊瘋狂打Call，陳為廷難得放開嗓子唱《鬼滅之刃》的〈紅蓮華〉，劉振鼎雖然一臉嫌棄，但還是跟著節奏點頭。

邱楷祐坐在角落，看著他們鬧，嘴角不自覺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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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的光映在每個人臉上，歌聲混著笑聲，吵得要命，卻又讓人捨不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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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場休息時，邱楷祐滑開手機，默默在限時動態打下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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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快樂，遇見你們我很開心，這輩子，沒這麼開心過。」

他沒有標記任何人，只是靜靜上傳。

羅育偉突然湊過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欸下一首是你的《迴迴奇譚》。」 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RVHmKJ5R

邱楷祐慌忙鎖屏，笑罵：「靠，你滿手都是零食油，別碰我！」 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JXEHVY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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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有推開羅育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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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上播放著〈廻廻奇譚〉，邱楷祐拿著麥克風，在兄弟們的鬼叫伴奏下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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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高二剛認識羅育偉之前——那時候的他，滿腦子只想著「好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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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站在包廂中央，身旁是四個笑得毫無形象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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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被拉回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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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完最後一首《Fight Together》，五個人癱在沙發上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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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KTV時，夕陽把五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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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楷祐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勾肩搭背的背影，輕輕說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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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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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很大，沒有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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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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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打算藏一輩子，終究還是得讓媽媽知道自己準備去外縣市工作的事。

原本只是想平靜地講，但才剛提到「我要出去工作」，媽媽臉色馬上變了。

「工作？你去我工地幫忙不是很好？至少穩定，不會餓死。」

她語氣不重，可是壓力很大。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為兒子安排「好路」。

「我不要。」邱楷祐低聲回。

媽媽愣了一下，臉色從驚訝轉為失落。

接著她開始講一些讓人壓抑的話──說他不懂父母的辛苦、說外面很危險、說家裡為他操了多少心……甚至開始哽咽。

「你要走就走啊……反正你都不聽我的，從小到大都一樣……」

他聽得出來，那不是單純的生氣，是一種受傷。

但那種受傷卻像針一樣刺得他煩躁。

他終於忍不住怒吼：

「我說過了！我要離開這裡！」

語氣大到像是在喊出他的命運。

他喘著氣，眼睛泛紅，卻不肯低頭。

媽媽沒有再說話，只是轉過身去擦眼淚。

「要走就走！馬上給我滾出去！」

爸爸的怒吼震得客廳嗡嗡作響，他額角青筋暴起，手中的報紙被攥得皺成一團。

邱楷祐覺得胸口像被鐵鎚重重砸中，卻硬是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gzfUrO7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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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知道邱楷祐的面試日期後，特地請了假要帶兒子去面試，她其實很擔心兒子出去不習慣，她知道邱楷祐從小到大都這樣，下定決心的事不會改變。她終究是放手了。

車程比想像中更漫長，導航機械女聲報了三次「您已偏離路線」，最後他們停在一棟玻璃帷幕建築前。

「天啊！你們從那麼遠過來？」店長翁玉欣踩著十公分高跟鞋快步迎來，香水味混著髮膠甜膩的氣息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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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祐的「嗯」字卡在喉嚨裡，變成模糊的氣音，他下意識揪住背包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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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姐圓睜著貼了濃密假睫毛的眼睛：「哇！是個會畫畫的弟弟耶～」她熱絡地搭住楷祐肩膀往店內帶，美甲上的水鑽刮過他T恤纖維發出細碎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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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沖水區瀰漫著薄荷精油味，十幾張真皮座椅排成閃亮的銀河。楷祐數到第七面鏡子時，聽見角落傳來壓低的嬉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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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弟弟感覺是你的菜欸。」

穿著露腰制服的女孩用手肘猛戳身旁男生，後者耳釘隨著低頭動作閃過一道藍光。

那個染灰髮的男助理手目光始終黏在邱楷祐後頸沒移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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