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一把剪刀 - （54）自己那麼能忍

邱楷祐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很蠢的事。 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qoOFQGvex

劉淑琪的副駕駛座上，他看著她單手握方向盤，另一手飛快地在手機上切換股票頁面。K線圖的紅綠光影映在她臉上，連等紅燈的三十秒都要低頭確認報價。

——和最初那個會專程繞路載他去海邊看夕陽的女人，已經不一樣了。

但他還是會在她突然伸手揉他頭髮時心跳加速。

他們做愛時，劉淑琪從不吻他的唇。

有次邱楷祐忍不住仰頭想碰她的嘴角，她卻偏過臉，讓那個吻落在臉頰。事後她笑著解釋：「你不是討厭接吻嗎？」

他愣住了。

沒想到她記得。

——於是他把這種「體貼」當成愛的證據。

只要劉淑琪願意帶他出門，不管只是去個便利商店，不管她一邊開車一邊盯著股票，他都會開心得像被寵的小孩。

她的笑少了，話少了，甚至連碰觸都變得有點隨便。他就靠這種僅剩的「她還愛我」的證據，一點一點地撐著，騙著自己。

邱楷祐第一次，在一段關係裡這麼卑微。

他小心翼翼，連生氣都不敢理直氣壯。每當情緒快要衝破喉嚨，劉淑琪只消一個冷淡的眼神，他就會瞬間啞火，硬生生把委屈壓成一句：「我買宵夜給妳吃？」聲音軟得不像自己。

——他以前從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能忍。

他記得劉淑琪的每個喜好：

她愛吃的那家滷味要加酸菜不要蔥；她生理期會頭痛，他會提前買好熱敷袋；她討厭雨天，他總在包包裡多放一把折傘。

而劉淑琪連他不吃牛肉都忘記。

深夜失眠時，邱楷祐會翻來覆去地幫她找理由：

「她壓力也很大吧？」

「年紀大的人本來就不擅長表達。」

「至少她還願意陪我……」

但手機螢幕亮起，他看著前女友李盈心之前生日時送的手工相冊——那時他隨口提過喜歡海，她就偷偷做了本海洋主題的剪貼畫，裡面還夾著沖繩海底的沙粒。

原來被認真愛過的人，更清楚現在有多匱乏。

他以前交往的對象都是對他好的，貼心主動、百般忍讓。這一次換成是他要付出，他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會哄人。

他真的不是多完美的男朋友。

不體貼、愛偷懶。前女友李盈心也說過他：「你一點都不貼心。」

他不否認。

他就是懶，沒誰比較高尚，沒誰比較該犧牲。

所以他從來不會說劉淑琪怎麼樣。

他才十九歲。什麼都沒有，沒有事業、沒有存款、甚至還在學著怎麼當一個「大人」。

但他能給的，他全給了。

情緒價值——他會哄她、讓她、陪她。

實質物質——他不多的錢，願意全花在她身上。

節日會送她小禮物、過年買好看的禮盒送她父母。

而她呢？

從來沒買過任何一樣東西送他爸媽。

甚至連去他家都嫌棄。

有時候會忍不住陰陽怪氣地說她兩句，想引她關心他。但她只會更情緒化、更不講理，最後變成他在收場，他在讓步。

他真的不懂。

是不是自己永遠都不夠成熟，不夠好？

還是——她根本沒打算，愛他到那麼深。

劉淑琪永遠用俯視的角度看他：

「小孩子不懂啦。」

「你經驗還太少。」

——卻從沒發現，他眼裡的光正一點點黯掉。

——————

這天上班。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wp0b8NaE

林博彥又湊過來找他聊天。邱楷祐一邊整理毛巾，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

「欸你看，」林博彥忽然把手機亮到他面前，「翁玉欣約我去看電影欸。要答應嗎？」

他一臉壞笑，語氣像是故意想看他反應。

邱楷祐怔住。

翁玉欣——他們的店長，家裡開連鎖髮廊，漂亮又有自信。老公是各個分店出了名的暖男帥哥，還有個三歲的小孩。

這樣一個看起來人生完美的女人……幹嘛約林博彥去看電影？

他愣了一下，忍不住問：「為什麼要約你？有別人一起嗎？」

「怎麼可能？」林博彥語氣得意，整個人賴在毛巾堆裡，「當然是單獨啊。」

像是某種炫耀，也像是在試探人性的邊界。

邱楷祐沒多說，只是低頭，淡淡問了一句：「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

他知道林博彥有個交往六年的女朋友。那女孩偶爾會來店裡，送宵夜、送飲料，笑起來眼角有淺淺的梨渦。

「快分了。」林博彥回得輕描淡寫。

但他的眼神，一直沒從那則訊息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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