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六點的垃圾桶詩選》 - 第七章—那天，過去的影子如影隨形

第七章

2024年6月程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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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一道從記憶裡被剝離出來的幻影，突然現身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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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走上前去。她看見我走了上來，眼神稍稍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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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妳怎麼會來？」我看著她的眼睛，那雙曾經有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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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弟邀我來的，抱歉，我不知道你會在。」她語氣平靜，但話語裡藏著閃爍的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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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開口問她最近過得好不好，她卻先開口了：「看到你過得好就好了。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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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我遲疑了幾秒，還是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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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空地外追上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風從樹林裡穿過來，吹亂她的髮絲。她沒有撥開，只是任由髮絲遮住半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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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竟有種錯覺，好像回到從前——那段我們還沒說破的時間，有點曖昧、有點靠近，但始終沒有真正屬於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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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等一下，我有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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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好說的？」她轉過頭，眼裡有什麼東西在翻湧，卻被她倔強地壓了下去，「我們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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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妳……」我試著向前一步，她卻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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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你是對的。我們都還沒完全走出來，但也不該一直原地踏步了。我要走了，程以安，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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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離開。我伸出手，想再一次抓住她，但最終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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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追上去。只是靜靜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走回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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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喬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還是坐在烤爐旁。但她紅腫的眼眶出賣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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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再靠近。玟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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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聚會，像五月的螢火蟲，在夜色中緩緩熄滅。

而我的人生，也像那隻迷路的螢火蟲，一點一點，失去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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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語喬和玟夏再也沒有出現在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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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７月李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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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烤肉會後，約過了兩個禮拜，玟夏姊姊和語喬哥都沒再出現咖啡廳，他們平時做的位置，空蕩蕩的像是在提醒我，她們的離開讓程哥的世界變得空洞。我心裡有點複雜，既害怕失去，又渴望能填補那份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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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咖啡廳，程哥總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但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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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看著他一個人孤單，像是在黑暗裡摸索。我想成為他的光，即使現在還不夠勇敢說出口，那份感情已經在心底萌芽。我告訴自己，這次一定要靠近他，不管未來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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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哥，我爸爸邀我去遊樂園，你願意陪我去嗎？」邀請他去遊樂園的時候，我心跳加速，害怕被拒絕，也害怕自己太自私。「當然可以啊」他的回應讓我十分開心，也更加確信我們之間還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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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打算偷穿媽媽的禮服，但對我來說太長了，媽媽發現後，沒有罵我，只是帶我去買了一件漂亮的洋裝，並溫柔對我說，沒想到這天來的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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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程哥坐在旋轉木馬上，爸爸在外圍替我們拍照，我偷偷看著程哥，他正坐在馬上，用力的甩頭逗我笑，我笑著來了，那是我見過最真實也最溫暖的模樣，真希望這一刻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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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我們坐在餐廳外的座位，程哥去點餐，爸爸開口問我：「妳有沒有想過來跟我住？我知道你媽媽一個人帶妳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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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曉得他為什麼這樣提議，但我看著他的眼睛，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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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媽媽已經失去了你，我不想讓她再失去我。而且……程哥對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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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沒有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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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下，爸爸將我和程哥放在便利商店前，我站在便利商店的落地窗前，看著程哥幫我打開寶特瓶的蓋子。我鼓起勇氣看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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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雖然不像玟夏漂亮，也不像語喬開朗，但等我長大，我一定會比她們還出色，到時候你會選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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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下，摸了一下我的頭，眼神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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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晨晨。但我……現在沒辦法接受這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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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哭，也沒鬧，只是安靜地點點頭。因為我相信，我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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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程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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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晨晨跟我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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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是有點搞不懂，我的人生是怎麼會走到這一步。而我根本不算是個值得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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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耀翔那麼會講話，也沒他那張帥臉，更談不上成熟。上次的事件，語喬的強顏歡笑和哭腫的眼睛，像是影子一樣纏著我，整個人像被掏空一樣，鬱鬱寡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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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知道語喬對我的想法，但我卻還是因為放不下過去，傷了她的心，我很想安慰他。但我不知道怎麼開口，也很怕他再次提到上次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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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腦袋裡想著一連串想道歉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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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很久，突然我的肚子叫了，我決定先出門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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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了一家平時絕對不會進的西餐廳，因為它價格貴得離譜，總覺得沒必要對自己這麼好，但我決定走進去，打算逞罰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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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好好吃一頓飯。也許會想到什麼解法，我這樣逃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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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餐廳，在和服務生確認人數時，我的餘光掃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讓我大吃一驚。是徐耀翔！他穿著一如反常的正裝，對面坐著一位打扮得體、神情端莊的女生，是晨晨的媽媽。他看起來比平常正經一點，甚至還幫對方拉了椅子，嘴角止不住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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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想裝沒看到，找了個比較遠的座位，結果他眼尖地朝我這邊看了一眼，下一秒就丟下餐具朝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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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安？」他湊到我桌邊，小聲說：「你怎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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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勉強笑了一下，「吃飯啊？你才是怎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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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了挑眉，露出高興的神情「你聽我說，我終於約到…不對」，他突然壓低聲音說：「你先聽我說，我剛剛在公園遇到語喬，他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整個人看起來像失去太陽的向日葵。他是怎麼了？你…..該不會射後不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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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答，只是默默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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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皺起眉，看了我幾秒，忽然用力地推了我一下，我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到，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他抓住我的衣領，「喂！程以安你做了什麼！？我可不記得我的朋友是這種人，趕快去跟他道歉，不然我一定把你往死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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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力氣好大，另一方面應該是罪惡感讓我無法反抗，他抓著我一路把我拖到餐廳外，他把我丟在餐庭前的人行道上，李小姐也因為騷動，跑上來關心。我抿了抿唇，我想反駁，但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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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他媽對你太失望了」他生氣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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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也知道，知道我把這一切搞得一團亂，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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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記你對我說的話了嗎？不要被其他人動搖，相信自己的想法，雖然不一定是正確的，但決不讓自己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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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有如鵜鶘灌頂，感覺像是從一片濃霧裡醒過來一樣，我用力的拍了自己的臉，企圖讓自己清醒，並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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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耀翔，和他到了謝，隨後轉身跑了起來，穿過人行道上的晚風和霓虹燈。我不知道語喬還在不在公園，但我知道我不能再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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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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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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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我自己那個一直走不出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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