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鏽蝕的鐵門撞上門框時，震落了邊緣積累的塵埃。那聲巨響像是巨獸咬碎骨頭的脆響，又像法官宣判終結的法槌。宋偉站在校門外，背後是吞噬他三年青春的牢籠，面前是喧囂卻冷漠的街道。
他下意識摸了摸左腕內側的疤痕——那是上個月用美工刀留下的，結痂還沒完全脫落。消毒水混著粉筆灰的氣味從皺巴巴的校服袖口鑽出，這味道總讓他想嘔吐，像某種刻進DNA裡的制約反應。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wf5HUpy2
街道正在晚高峰的沸點。
烤腸攤老闆用鐵鏟碾壓著焦黑的肉腸，油脂在滾燙鐵板上爆出「噼啪」聲。油煙裹著致癌物質撲向人行道，有個穿高中制服的女生皺著鼻子快步走過，她梳著完美的公主頭，髮夾在夕陽下閃著昂貴的光澤。
「借過！」
外送機車擦著宋偉手肘呼嘯而過，保溫箱裡珍珠奶茶的冰塊晃蕩作響。他踉蹌退到騎樓立柱旁，後背撞上房地產廣告，螢光粉的「夢幻學區宅」字樣正在他肩胛骨位置裂開一道縫。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OUbKtAeWN
「最新款iPhone到貨囉——」
通訊行店員的吆喝刺進鼓膜。玻璃櫥窗倒映出宋偉的樣子：亂翹的頭髮、泛黃的衣領，還有因為長期低頭而微駝的背脊。這影像突然與記憶重疊——昨天午休時間，俊雄就是這樣把他拖到廁所鏡子前，強迫他看自己被澆滿廚餘的臉。
耳鳴又開始了。
那種高頻率的「吱——」聲從顱骨內側鑽出來，像有人用鐵絲刮擦他的腦迴溝。視野邊緣泛起噪點，奶茶店招牌的LED燈在視網膜上拖出彗星般的尾巴。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l5bEnEVh
「找死啊！」
穿豹紋上衣的婦女猛扯回被宋偉踩到的購物袋，塑膠袋撕裂聲引來側目。他模糊看見袋裡滾出幾顆富士蘋果，其中一顆撞上消防栓，立刻瘀青了一塊——就像他大腿內側那些被菸頭燙出的傷痕。
身體比大腦先動起來。
等他回神時，已經跑過三個街口。書包裡空便當盒哐當撞擊著脊椎，這讓他想起自然課看過的影片：被獸夾困住的山羌，也是這樣拖著鐵鍊奔跑。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l0rQPqMi
柏油路突然變成腐葉土。
城市邊緣的防風林像一道綠色傷口，粗暴地劃開文明與荒野。宋偉在灌木叢前剎住腳步，某種直覺讓他頸後寒毛豎起——太安靜了，連蟬鳴都消失了。
他聞到菸草味。
不是便利店賣的普通香菸，是俊雄慣抽的那種印尼產丁香菸，甜膩中帶著腐敗感的氣味。去年校慶園遊會，就是這種菸頭按在他鎖骨上，燒穿了第二顆鈕扣。
「遲到三分鐘。」
聲音從頭頂傳來。俊雄蹲在歪斜的相思樹枝幹上，火星在他指間明滅。當他咧嘴笑時，舌環閃著冷光，像蛇信。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I6gq4w5q
腐葉層傳來踩踏聲。
另外三個人從不同方位現身，完美封鎖所有逃跑路線。阿傑把玩著蝴蝶刀，刀柄貼著日本女優的盜版貼紙；大胖腰間別著改造的甩棍；最危險的是眼鏡仔，他右手插在口袋裡——那裡通常藏著用課本紙捲成的鐵釘。
「利息要翻倍了。」
俊雄輕巧地跳下來，落地的瞬間揚起一陣孢子粉末。他比宋偉矮半個頭，身上卻散發著掠食者的氣場。當他伸手拍向宋偉臉頰時，袖口露出青黑色的「仁」字刺青——那是用墨魚汁刺的，去年他逼宋偉當練習模特兒時說過。
金屬冷光閃過。
蝴蝶刀抵住喉結的瞬間，宋偉突然看清刀面上自己的倒影：瞳孔放大到極限，眼白佈滿血絲，像隻被車燈照住的夜行動物。
然後他聽見了——
不是耳鳴，不是心跳，是某種黏稠的、帶著鐵鏽味的聲音直接從腦幹深處浮現：
「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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